第106章 初识世情仇应一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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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,刺史隻是倚在床邊,靜靜地看桓漱石吹笛。

    除了那一個克制不住的吻,他什麼也沒再對桓漱石做。

     天明時,桓漱石被完完整整送回了桓家,浣娘看着一如既往的兒子,劫後餘生般地嚎啕大哭,桓老爺更是抱着桓漱石抹眼淚。

     桓漱石沒和他們講有關刺史的事情,他把這件事藏在了心裡,誰也沒說。

    那一晚刺史發乎情止乎禮,也讓桓漱石明白了一些道理,愛不是巧取豪奪,愛是克制與尊重。

     亦如天光微白,衣衫不改的南兖州刺史與桓漱石離别,他對桓漱石說: “慶幸識君面,得聽天上音。

    今日一别,往後或許再不相見,望君珍重,玉質如故。

    ” 桓漱石回了一禮,目送刺史登車離去。

     刺史什麼也沒帶走,除了那根桓漱石吹響的笛。

     此後郡守對桓漱石态度極佳,常常邀請桓漱石彈琴弄笛,隻要桓漱石赴宴,則郡守就以自己的名義撥善款發善粥救濟有困難的百姓。

     桓漱石便減少了親自去行善的次數,他與權貴遊玩,相應的權貴們會去行善積德,而浣娘也減少了憂心,對桓漱石來說一箭雙雕,再好不過。

     很長一段時間内桓漱石都以為是郡守喜愛自己的笛聲,直到某天他才突然想明白,是南兖州刺史臨行前對郡守的囑托,希望郡守能好好照顧桓漱石。

     正如浣娘所說,喜歡是一種責任。

    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,桓漱石從來就不是什麼氣運之子,不會一直被幸福光顧。

     大明三年,宗室相争,孝武帝先将劉誕外放徐州,後将其調至南兖州,坐鎮廣陵。

     劉誕有異心,修治城隍,聚糧治仗,廣陵城裡哪個不被他強迫拉攏在一處?桓老爺幾乎要怕死了,劉誕之心路人皆知,可眼下逃也逃不了,桓老爺日日誦經,祈求大羅金仙保佑。

     劉誕僭越觊觎皇位,可孝武帝亦是殘暴非常。

     那年劉誕殺了兖州刺史,以廣陵為據點宣布叛亂,孝武帝命沈慶之率大軍攻破廣陵,依皇帝令大屠廣陵城。

     城中男丁,見者皆斬,尤其劉誕一黨,女子則作軍賞,犒勞将士。

     後左右相勸,孝武帝改令,不殺不及五尺之男兒,其餘如故。

     那一夜官兵沖入廣陵城家家戶戶,見到男子,舉刀就砍,女子則被抓起來趕到城中空曠處。

     浣娘得知這一消息,霎時面白如紙,桓家已經亂成一鍋粥了,她一把抓住坐在屋裡等死的桓漱石,強行拖到自己房間,逼他換上女子的衣裙,浣娘抓起脂粉就往桓漱石臉上抹。

     可桓漱石不願意,他已經知道他的命運了,他不過一死了之,死也與桓家其餘人一道,可浣娘要承受什麼,才最令他痛心。

     “小娘,要麼你躲到衣櫃裡好麼?等官兵走了,你再逃跑。

    ” 浣娘見桓漱石不配合,擡手就是一巴掌打扇在他臉上,直接将桓漱石扇蒙了。

     浣娘流着淚道: “你忘了我和你說過什麼了?你要會好好保護自己,眼下活下去最重要,你明白嗎?” 桓漱石看着浣娘的眼淚,終于崩潰大哭起來: “小娘,小娘,我好害怕,為什麼要屠城?為什麼都得死?我們做錯了什麼?” 鎮定是裝的,桓漱石現在處于極度的惶恐之中。

     “我不想爹爹死,不想你受傷害,小娘,我好害怕……” “為什麼要屠城?我們何錯之有?” 親眼看着桓家變成屍山血海,财寶被洗劫一空,桓漱石雙腿發軟,無聲痛哭,被官兵架着往城中走。

     一名将軍模樣的人突然叫住架着桓漱石的士兵,他垂眸認真看了眼桓漱石的容貌,哭得梨花帶雨,眼裡滿是破碎,面容姣好,有種雌雄莫辨之美,他很滿意,當即預定下桓漱石: “這個,直接送到我府上。

    ” “是。

    ” 随後這位将軍指揮手下将桓家洗劫一空,随即付之一炬,然後擡着戰利品去到沈慶之面前邀功,讨下了桓漱石這個賞。

     不過一個女人,左膀右臂想要,那便送給他。

     這位将軍的府邸其實就是廣陵大戶傅家的宅邸,他特意命人将傅家人拖出去外面斬了,省的髒了他的地方。

     桓漱石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被人丢在床上,他腦子裡一片混沌,眼淚怎麼流也流不盡。

     他不關心他接下來的命運将如何,隻要一回憶起鼻尖那片散不去的血腥味,充耳的尖叫和哀嚎,倒在血泊中翻着白眼的桓老爺,以及浣娘被拖走前那忍耐與不舍的神情,桓漱石就覺得心要碎了,五髒六腑都是疼的。

     有人進來了,似乎在和他說什麼話,可他聽不見。

     直到那将軍将他裙擺撕爛,才發現是個男人,當即大怒,拔刀就要斬了桓漱石。

     可将軍垂眸一看,這小公子膚白貌美,眼神呆滞,手被反縛在身後,長腿細腰,怎麼不算位美人呢? 何況别看他現在狀如死物,若真動刀動槍,指不定比得那些個狂蜂浪蝶。

     思及此,将軍立馬獰笑着丢了寶劍…… 今夜廣陵城裡人聲鼎沸,萬戶千家喧聲漫天。

     一夜風吹雨打,春芳無力,堪垂淤泥爛土,忍叫紅雲挂白面,聽憑銀鈴落滿天。

     這是文人墨客鐘愛的江南,沒有輕紗水煙,柔情似水;沒有當垆對月,皓腕凝霜雪。

     這裡是凄厲喧号的刑場,是廣陵城外屍骨成山,是邗溝水裡朱紅映月;是麻繩欲斷沾紅屑,是兩隻紅镯腕上懸。

     左手小指在尖叫聲中折斷,誰人纖纖玉手,不複吹笛弄柳,今夜隻叫殘月下西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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