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起承转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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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 若華挂完電話,隻覺得渾身無力。

    她靜靜地站在門口,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,仿佛整個大腦都被抽了真空一般,她無法思考,無力動彈。

     張奇看她出去了這麼久,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便出來找她,卻看到她站在門口發呆。

     “怎麼了?” 她吃了一驚,回頭一看是張奇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:“我沒事。

    ” “太陽這麼大,進去吧。

    ” 她跟着張奇進了工作室。

     張奇給她沏了杯茶,她木然地接過喝了。

     “接下來,你打算怎麼辦?” “我不知道。

    ” “财産的事我會盡量幫你追查。

    但你要有思想準備,極有可能追不回來。

    在我經手的案例中,這樣的情況不少見。

    ” “我知道。

    ” “對方既然這麼做,一定是有備而來,何況那一邊還有個離婚律師,精通法律條款。

    ” “我知道。

    ” “現在的情況對你來說是極為不利的。

    隻有債務,沒有财産,你要想好對策啊。

    ” “我知道。

    ” 她隻能說這三個字,除此以外,說不出别的話,她害怕多說幾句話,自己會當場崩潰。

     她把剩下的茶一飲而盡,告辭出來。

    張奇也不挽留。

     若華漫無目的地遊蕩到江心公園。

    時值秋天,梧桐葉已變黃,飄飄灑灑掉落一地,腳踩上去沙沙作響。

     她走在高大的梧桐樹下,陽光忽明忽暗地照在臉上。

    中午的太陽還是很大,但沒有了夏日的毒辣,江邊的風迎面吹來,竟有幾絲涼爽。

     元江碧波蕩漾,遠處的一座斜拉橋橫跨元江上,橋上汽車行人來往穿梭,絡繹不絕。

     這世界如此熱鬧,而她的心如此蒼涼。

     回家嗎?那已經不是她的家,她不屬于那裡。

     她想到了爸媽。

    回爸媽家吧。

     媽媽開門的時候看到她很是吃驚,忙問她吃飯了沒有,她搖搖頭,又點點頭:“吃過了。

    ” 江夏英不滿地盯了她一眼:“一定是沒吃。

    ” 江夏英趕緊下廚張羅着給她做飯,江天禹坐在陽台,身邊放着他的拐杖。

     “回來了?”問她江天禹。

     若華點點頭。

    幾年前江天禹從台階上摔了下去,腰椎骨折差點癱瘓,從那以後他的精氣神就不好了,雖然養好了傷,但身體是一天弱似一天。

     江天禹從陽台慢慢走進屋裡。

    這是一個80多平米的房子,房齡将近三十年,因為是框架房,所以還沒有拆遷。

     家裡的所有東西都是老舊的,就和爸爸媽媽一樣。

     江天禹當年是跑運輸的,90年代頗賺了一些錢,買了這個房子還有一間店面,但98年金融危機一來,生意就破了産。

    那時候他年齡也大了,找不到工作,便把店面整改一下,在小區裡開個食雜店,勉強糊口。

     江夏英是家庭主婦,多年都沒有工作。

    老兩口幫不上她什麼忙,也盡量不拖後腿。

     伊一剛生下來的時候,老兩口還幫忙帶,沒多久,江天禹就摔了,自顧不暇,從那以後,若華便什麼都靠自己了。

     江天禹摔跤之前,肖路對她的态度還可以,摔跤後,肖路的脾氣就一天大似一天,經常對着若華指指點點,有時候甚至要想對她揮拳。

    有一次,若華和婆婆拌了兩句嘴,婆婆到肖路面前告了狀,回到家,肖路一巴掌就扇到若華臉上。

     若華哭着跑回娘家,看見媽媽正給爸爸熬藥,話到嘴邊生生地咽下去。

    江夏英問她怎麼了,怎麼哭腫着眼回來,是不是肖路欺負她,她說沒事,就剛剛風吹迷了眼,揉的。

     那以後,肖路就時不時對她大發雷霆,她不能多說什麼,多說兩句,他就豎起眼睛,握緊拳頭。

     有一次,婆婆又因為一點小事挑撥離間,肖路一回到家,不問青紅皂白,把正在哭着的孩子推出房間,把她按在床上,惡狠狠地說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收拾她一頓。

     那一瞬間,血沖上頭腦,她盯着他的眼睛說:“今天你敢動我一個手指頭,我就拿刀捅死你。

    ” 她想好了,隻要他敢動手,她就沖到廚房把那把水果刀捅到肖路的大腿上。

     “頂多判個輕傷。

    ”她冷酷地想。

     或許是她冷靜的态度,或許是她平靜的語氣,又或者是她的話語起了作用,總之,她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恐懼,看到了怯懦。

     她推開他,打開門,抱起正在哭着的孩子出了門。

    從那以後,肖路再也不敢打她,也不敢說要收拾她。

     有次他拿着手指對她指指點點,她盯着他:“把你的手指收起來。

    ”他就乖乖地收起來,以後,再也沒有這麼做過。

     自那以後,她沒有怕過什麼。

     沒多久江夏英端着一碗面出來了,若華沒有胃口,卻不想讓老媽擔心,硬逼着自己吃,吃得很慢。

     “到底怎麼回事?”江夏英實在按捺不住,便開口問道。

     她放下筷子,把碗推開,開始一五一十地把找到肖路出軌證據的事告訴了老媽。

     她說完以後,江夏英沉默了一會兒,說道:“能不離婚盡量不要離婚,隻要他和外面的女人斷了,就算了。

    ”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若華心底一寒。

     江夏英繼續說道:“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,當初我說他不靠譜,你非要嫁,現在這個年紀了,也就不要再鬧了。

    一來,離婚的話孩子太可憐,二來,你現在也沒有工作,也沒有收入,再拖着孩子,要怎麼生活?” 若華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 “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誰家不是将就?你看前樓的王阿姨,她老公賭博輸了幾百萬,也沒有離婚。

    還有5座的李奶奶,以前被老公打得多慘,現在老了,也湊合着過了。

    ” “隻要他和外面的女人斷了,肯回來好好過日子,也就沒什麼,孩子都這麼大了,過幾年你也是要當外婆的人,算了吧。

    ” 若華隻覺得胸口堵得發慌,看了一眼江天禹,他正帶着老花鏡專心緻志地看報紙,仿佛沒有聽見她們說什麼。

     她知道,老媽說得倒不全是錯的,畢竟現實擺在眼前。

    尊嚴在生存面前是不值一提的。

     以父母的能力,以前幫不了她,以後也不會,能自保實屬勉強,不能指望他們能給她什麼建議。

    肖路雖然人不怎麼樣,對他們老兩口也一般,但在外人看來,還能撐得住面子。

     “我心裡有數,知道該怎麼辦。

    ” “那就對了。

    熬幾年,孩子也大了,那時候他再有什麼心思也花不起來了。

    ” 從父母家出來,她更迷茫了。

     這麼多年來,她不覺得父母是靠山,有事找他們,他們隻會埋怨她,基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。

    肖路能嚣張到這個地步,何嘗不是看破了這點? 進無可進,退無可退,她卡在這裡了。

     多年前她就想過離婚,那時候孩子太小,離了婚孩子給誰? 給肖路,他萬一再找人生個兒子,女兒就徹底被抛棄了。

    自己帶着,孩子小,父母不能幫忙,她也沒辦法上班,怎麼養活?所以才會一推再推,一忍再忍,直到現在。

     現在,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,可父母還是讓她忍。

     她想起那個老公賭博的王阿姨,後來得乳腺癌去世了。

    而那個李奶奶,年輕時被老公打,老了還要照顧半身不遂的丈夫,家财被丈夫揮霍一空後,隻能撿垃圾糊口度日,她的幾個孩子也并不在意這個為了他們付出一生的老母親。

     若華隻覺得心寒,這就是女人的一生嗎?活該忍到老?忍到死? 可眼下,是她要不要忍的問題嗎?肖路已經轉移财産,隻留下一堆債務,他做好了随時離婚的準備,隻是因為他媽突然中風,破壞了他的計劃而已! 她不能坐以待斃! 她現在要做的是,先有收入,有穩定可靠的收入,賺的錢首先能養活自己和孩子,才能考慮下一步的打算。

     想到這裡,若華加快了腳步,她要先去接孩子,隻要孩子在身邊,她就有力量,就能對抗整個世界。

     回到家,她打發孩子去做功課,自己開始在廚房忙活晚飯。

     肖路聞聲從婆婆房間裡出來,到廚房裡走了一圈,沒說什麼就出門去了。

     等到若華把飯菜都做好端上桌的時候,他也回來了,帶回來一個兜,裡面是各種各樣的水果,還有一些零食。

     若華心想:“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

    ” 肖路招呼婆婆和伊一出來吃飯。

    伊一看見這麼多水果零食十分開心。

    飯桌上,肖路故意找各種話題,礙于女兒的面子,若華不想做得太難堪,便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。

     飯後,肖路主動洗碗,切水果,這是他以前不屑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若華沒理他,自顧自去收拾房間。

     在房間裡,她聽到外面祖孫三代人歡聲笑語,心下卻十分悲傷:“早幹嘛去了?哪怕當初隻有如今的十分之一,也不至于走到這個地步!” 收拾完房間,她躺在床上,默默想着心事,這時,伊一推門進來了:“媽媽,吃水果啦。

    ” 看着孩子難得展露的笑顔,若華真不忍心拂她的意,便起身接過果盤,放在一邊。

     “寶貝,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?” “挺好的呀。

    ”女兒燦爛明亮的笑容融化了她心中的塊壘,一瞬間,她甚至想,算了,隻要孩子開心,有什麼不能算的。

     這時,肖路推門進來,他笑嘻嘻地對伊一說:“寶貝,出來玩遊戲了。

    ” “好呀。

    ”伊一高興地跟着爸爸出去了。

     肖路跟在女兒後面關門,臨出門前,他特意看了一眼若華。

     門外,女兒嚷着爸爸作弊,聽到他們笑成一片,若華心裡十分矛盾,她知道,女兒太渴望父愛了。

    長這麼大,她總算有一次實實在在的來自父親的關愛。

     這麼多年來,若華堅持不離婚,不是因為她對肖路還有什麼感情,隻是因為他還是孩子的爸爸。

     她覺得,不管肖路做得多麼過分,隻要他還要這個家,隻要他還對孩子好,她就可以包容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 這時,張奇打來電話:“若華,我想到一件事,如果你丈夫給他的公司轉賬,應該有一份協議。

    這樣轉賬才是合法的,你找找看,看下裡面的内容,你就清楚轉賬屬于什麼性質了。

    ”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“好的。

    ”挂掉電話,她思索了一下,家裡的東西都是她收拾的,肖路不大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家裡。

     那麼,能放在哪裡呢? 2 孫建平想到工作,心思便回到自己身上來了。

    畢業三年,他做的都是基礎性工作,将來的路一眼望得到頭,職業天花闆就是信息部經理了。

     孫建平在思考王洋今後的人生,也想到自己的人生。

     離職後,公司幾次聯系他,讓他回去。

    但他都回絕了,他不想再過996生活。

     這些繁瑣的工作不斷消耗他的時間和精力,卻始終無法取得結果。

    他不甘心,想改變現狀,可不知道從何入手,對未來十分迷茫。

     再換一份工作,也是996,熬幾年下來身體都垮了,才畢業幾年,有同學已經查出身體有問題了。

     除了程序員的工作,他還能做什麼呢? 他的同學基本上和他一樣,幾乎都是技術宅,平常休息也就打打遊戲。

    像他和王洋這樣出去徒步的,已經是稀有動物了。

     他突然想起王洋說的話,他喜歡打遊戲,自己現在閑着也是閑着,幹脆編程做個小遊戲給他玩玩。

     他在大學的時候就和幾個室友一起開發過幾個小遊戲,不過也就僅限在同學之間交流,那時候大家一緻認為孫建平做的遊戲是最有意思的。

     找工作時,他一度是以遊戲設計與開發為求職方向的,因為女友反對便作罷了。

    但他一直對遊戲念念不忘。

     說幹就幹,他打開電腦開始編程,做了一個簡單的小遊戲随後發送給王洋。

     看一眼時間,居然已經淩晨一點。

    他給王洋整了整被子,自己在旁邊的床上倒頭睡去。

     第二天,一睜眼,孫建平看見醫院的天花闆,一時之間想不起自己在哪裡。

    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。

    一轉頭,聽到王洋問他:“醒了?” 王洋已經醒了,在晨光下,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些了。

     他正拿着手機玩遊戲,“我醒來看到你還睡着,就想玩會兒手機,看到你發的遊戲了,試了一下,還不錯啊。

    ” “是嗎?”聽到王洋的認可,他興奮起來,掀開被子坐起來。

     王洋突然放下手機,“建平,我早上把你做的遊戲玩了一遍,突然有個想法,我們一起開發遊戲吧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突然醍醐灌頂,一下子清醒過來:“這個想法行,你有什麼想法?” “我還有個同學,是專門做遊戲開發的,把他拉過來,咱們仨一起搞。

    我現在就聯系他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聽了興奮不已:“行啊,”不過他突然冷靜下來,“你的身體還沒好,能行嗎?” “我的腳不好,腦子和手還好好的,不耽誤功夫。

    ” 王洋一邊說一邊已經撥通電話:“陳甯,我有個事和你說……” 孫建平看着王洋,内心心潮澎湃。

    王洋的話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。

     其實孫建平早就想過,将來一定要做一款爆款遊戲。

    隻不過那時候想歸想,卻因為整天上班。

    疲于奔命,這個念頭隻能擱置下來了。

     現在,他有時間,有夥伴。

    天時地利人和,似乎全都占據了。

    如果這件事能做成,對他和王洋來說,都是大好的事。

     王洋挂斷電話,兩眼放光:“他同意了。

    ” “太好了。

    ”孫建平高興地跳起來,情不自禁地拍了王洋一下。

     “哎唷唷……”王洋痛得大叫起來。

     “對不起對不起,我太激動了,你沒事吧?” “沒事,哈哈哈哈哈哈。

    ” 王洋爽朗的笑聲充滿整個病房,驅散了孫建平連日來的陰霾,他欣慰地看到過去那個陽光大男孩又回來了。

     這時,王媽媽進來了,看到兩個大男孩開心得手舞足蹈,也高興極了:“什麼高興的事啊,說來我聽聽。

    ” 王洋簡單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她,王媽媽也十分高興:“行啊,加油幹!你們一定能行!” 當下兩人商議既定,等到陳甯過來之前,孫建平先去跑注冊公司的所有流程,整個流程都跑下來大概也要一個多月。

     陳甯那邊辭職大概也要一個月,兩邊同時進行,時間剛好合适。

    到時候王洋也做完手術,恢複得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 兩人一拍即合,這事就定下來了。

     說幹就幹,孫建平辭别王洋母子,拎着行李箱回到住處,将近一個月不見,到處都是灰塵。

     這個房子裡曾經到處都是前女友的影子,但他固執地不肯換房子。

    這一年來,他到處徒步就是為了忘掉她,卻怎麼也忘不掉。

    潛意識裡,何嘗是不想忘記? 如今,他卻釋然了。

    原來忘掉不是刻意的,是雲淡風輕、水到渠成的事。

     有人說,能讓你忘掉舊愛的,是時間和新歡。

    還記得那時候他問王洋,忘掉一個人要多少時間,王洋回答道:大概一年左右。

     現在看來,王洋也是有故事的人。

     孫建平咧嘴笑笑,開始動手收拾房子。

    一個月後,陳甯要來上海與他們會師。

     第二天,他去工商局辦理登記。

    現在這些部門的效率都提高了,流程和手續比想像中的簡單。

     小主,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面更精彩! 他辦完手續走出大廳,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,原來是前女友楊晴晴。

     一年不見,她更漂亮了,氣質變得更好,穿戴也上了一個檔次,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屌絲裝扮,格子衫加上斜挎包,腳上一雙破破爛爛的登山鞋,不禁自嘲地笑笑。

     他壓低帽子,想避開楊晴晴,誰知還是讓她瞧見了。

     “孫建平。

    ” 他自知躲不過,隻好硬着頭皮迎上前去:“這麼巧啊。

    ” “是啊,沒想到在這遇見你。

    最近好嗎?” “挺好的,你呢,你在這裡做什麼?” “哦,我在這等人……呃,我聽說你和王洋的事了。

    他還好嗎?” “還好,就是腳的問題比較大。

    ” “沒想到會出這種事。

    他在哪個醫院,我去看看他。

    ” “不用了,他現在身體需要休息,等過陣子做完手術再去看吧。

    ” 正說着,突然有個人走過來叫她:“晴晴,不好意思,讓你等久了。

    ” 楊晴晴回過頭嫣然一笑:“沒事的,剛好碰見老朋友,聊會兒天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一看來人,西裝革履,風度翩翩,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鏡。

     “我來介紹一下,這是我男朋友,劉霆鋒。

    霆鋒,這是我學弟,孫建平。

    ” “你好你好。

    ”劉霆峰伸出手來熱情地與孫建平握手。

    孫建平隻覺得尬得想用腳摳出三室一廳。

     劉霆峰轉頭對楊晴晴說:“剛剛和局長在談事情,所以耽誤了一會兒,你不會生氣吧?” “不會。

    ”楊晴晴微笑着說。

     孫建平搔搔頭,對他們說:“那個,我還有事,先走了。

    ” 劉霆峰說:“行,那你忙你的事。

    ” “再見。

    ” “再見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轉身出了大廳。

     他看了看天,還早,就想着掃一輛共享單車慢悠悠地騎回去,誰知怎麼都掃不出來,隻好換一輛,一擡頭,看見楊晴晴坐在劉霆峰的副駕上飛馳而去。

     孫建平索性放棄掃碼,順着馬路慢慢走。

     作為一名程序猿,隻要不買車買房,在上海實現衣食無憂是沒有問題的。

    但在丈母娘經濟下,要結婚,房子是首選項。

     如果他們回到江州,以孫建平父母的能力,給他們買套房子還是可以的,但在上海就遠遠不夠了。

     實際上,孫建平的家庭條件不能說很好,也不能算差,但在楊晴晴父母眼裡,就差遠了。

     在正常情況下,孫建平是夠不到楊晴晴這樣的女孩的。

    但在大學時,确确實實是楊晴晴倒追的他。

     大一時,學校社團納新,周圍的同學都踴躍報名,隻有孫建平無動于衷,因為高考發揮失常,隻能到這個學校。

    他心裡還不是很甘願融入這個學校。

     到了評定獎學金時才發現社團活動是計入分數的,他這才開始重視起來,可那麼些社團,他都不感興趣。

     有一次學院組織辯論賽,辯論隊長楊晴晴四處都拉不到人,跑到男生宿舍一看,走廊盡頭有個男生正坐着看書,一看封面,竟然是《無限的遊戲》。

    楊晴晴一把拉起男生的手:“就你了。

    ” 天知道孫建平那天隻是在圖書館看見這本書,覺得書名有趣就帶回來瞧瞧,其實他根本看不懂裡面寫的是什麼。

     但漂亮學姐的邀請是難以拒絕的,何況還在荷爾蒙爆發時期,孫建平頭腦一熱就答應了。

     一到群體讨論環節,孫建平就懵了,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。

     但他是有股牛勁的,越是不懂越是要搞清楚。

    于是他天天泡圖書館,四處尋找資料,有空就找學姐練習,結果,他們居然在比賽中拿了個團體第二名,孫建平還獲得全場最佳辯手的稱号。

     這就不能不讓楊晴晴刮目相看,這小子有股韌勁。

     從那以後,楊晴晴有事沒事就來找孫建平幫她修電腦,還利用個人影響力把他“提拔”成辯論隊的副隊長,兩人在學校裡出雙入對,一時吸引許多人的眼光。

     按理說,就這發展态勢,當男女朋友是順理成章的事,可孫建平卻遲遲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。

     他不是不想,而是不敢,他覺得自己和楊晴晴差距太大了。

     有一天,楊晴晴告訴他,有個讨厭的學長一直追求她,她想拒絕人家,卻因為單身被對方一直糾纏。

    所以想請孫建平冒充她的男朋友,好讓對方知難而退。

     孫建平一聽,當即就答應了。

    于是每天課後都等在楊晴晴教室門口,兩人一起吃飯,一起上自習,形影不離。

    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,那個讨厭的學長不見蹤影,而冒牌男友卻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正牌男友。

     一開始,楊晴晴的父母還抱着順其自然的态度,大學嘛,談談戀愛很正常,畢業了就分手了。

    但畢業以後,楊晴晴要求孫建平留在上海時,兩家父母才不得不開始重視這段關系。

     孫建平的父母自然沒什麼好說的,但楊晴晴父母的态度卻十分嚴厲,上海這麼多青年才俊,以楊晴晴的條件,可選擇的範圍非常大,犯不着吊死在孫建平這棵樹上。

     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! 但楊晴晴十分堅持,甚至為了孫建平不惜和父母硬杠。

     所有這些讓孫建平壓力很大,但他是越有壓力越往前沖的人,所以兩個人扛住父母的壓力又堅持了幾年。

     可惜愛情終究敵不過時間的侵蝕,幾年的愛情長跑讓兩人都精疲力盡,程序猿996的工作讓感情有了裂縫,父母的反對更是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當激情退去,隻剩下一地雞毛。

     回想起這些,孫建平無奈地搖搖頭,或許如今對雙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。

    當初分手的時候,他對着她說,她會後悔的,現在想想,太幼稚了。

     這個世界,誰又離不開誰呢? 3 天還沒亮,若華就醒過來了。

    最近她都醒的很早。

     她沒有起身,躺在床上翻來覆去,窗外有兩隻畫眉鳥你一言我一語正說得熱鬧。

    她一動不動地聽着這些鳥兒的歌聲,空靈,悠揚,這是任何歌手都唱不出的聲音。

     她真希望時間就停滞在這一刻,這樣就不用面對那些不得不面對的事,見不得不見的人。

     今天就要去上班了,從今天起,她要獨自面對這個社會,投入到生活的洪流中去。

    她既感到興奮,又感到恐懼。

     既然睡不着,索性爬起來梳洗,她在穿衣鏡前一件一件地試衣服,慢慢消磨這黎明的時光。

     她穿上正裝,給自己畫了個淡妝,看了看鏡子裡的影子,微微一笑,狀态還好。

     若華走出房門,女兒已經上學去了,婆婆和肖路正坐在客廳裡等她。

     肖路陰沉着一張臉:“你真的要撇下媽去上班?” 若華看了下時間:“我快來不及了。

    ” “你要是真想上班,也行,從這個月開始我就不給生活費了,畢竟媽還需要請護工。

    房貸一人出一半。

    ” “你不給生活費也行,以後我隻管做孩子和我的飯。

    房貸要等房子過戶到我名下,我才會出錢。

    ”若華表面鎮定,心裡卻十分慌亂。

     她轉過身準備出門,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鑰匙。

     “我鑰匙呢?” 沒有人回答。

     她回頭看了他們一眼,便開門出去,狠狠地在身後摔上門。

     她深深吸了口氣,調整好心情,沒有必要,沒有必要因為不相幹的人和事影響自己的心情。

     公交車來了,車上的人都擠在一起,像罐頭裡的沙丁魚。

    她想像着自己也是沙丁魚裡的一條,車門一開,一部分沙丁魚下來了,另一部分又拼命擠上去。

     她在車廂裡擠得汗流浃背,車子一會兒開一會兒停,她開始想吐。

     好容易挨到下車,她深吸了一口氣,卻吸到一股公交車的尾氣。

    早上沒吃早餐,這時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。

    她走到車站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瓶水,喝了一大口,這才覺得好些。

     清晨的陽光把高樓的窗戶反射得閃閃發光,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,所有人都在為生活奔忙。

    這個城市像一個巨大的機器,所有的螺絲都卡得嚴絲合縫,運行得有條不紊。

     若華整理了一下被擠皺的衣服,走進大廈。

     走進公司,工位上坐滿了人,每個人都打扮得體,正襟危坐,這不禁讓她精神一振。

     林銳看到她,便走了過來:“來了?” 若華微笑點點頭。

     “今天開始會有為期一個月的培訓,我領你去教室。

    ” “好的。

    ”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,來到一個方形教室門口,裡面有兩張大方桌,每張桌邊各自圍坐着幾個人,林銳指着一個空位說:“你就坐這吧,等會兒有班主任老師來上課。

    ” “好。

    ” “那我先走了,有事給我打電話。

    ” 若華好奇地環顧四周,在場的所有人都身着正裝,有的人對她點頭微笑,大多數人都在各自看手機。

     這時一個長相奇特的男人走進來,引起了她的注意,這個人理着和嶽雲鵬一樣的平頭,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,面色黝黑,眼神深邃,穿着馬甲背心,内搭黑色襯衫,下着深色褲子,可以看出來是經過精心裝扮的,但身材有些臃腫,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臀部異常寬大,比女人還要性感。

     這樣一個人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,大家禁不住齊刷刷地擡起頭盯着他。

    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注視,鎮定自若地環視教室一圈,随後徑直坐到若華身邊,轉頭對她說了句:“嗨。

    ”聲音輕柔悅耳,和外表極為不符。

     “你好。

    ”若華笑着點點頭。

     他開始從包裡一樣一樣地往外面掏東西,潤唇膏,護手霜,筆記本,還有筆,每一樣東西都十分精緻。

    他拿出護手霜擠了一些塗在手上,然後問若華:“要不要來一點?” 若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,他便直接塗一點在她的手背上:“試試,好用的。

    ”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多麼幹燥粗糙,和他光滑瑩潤的手比起來,簡直天上地下。

     “謝謝。

    ”若華尴尬地笑笑,便順手把膏體抹勻,把手交叉放在腿上。

     “我叫李嚴莛。

    ”他開始自我介紹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“我叫江若華。

    ” 這時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理着平頭的男人走進來,站在講台上自我介紹他是帶班的班主任,姓雷。

     若華不禁啞然失笑,一個90後的男孩倒是要給她這個80後當老師。

    笑過之後又笑自己,這麼多年與社會脫節,還不能接受一個比自己小的人當老師? 她環視了一下班級裡的其他同學,教室裡一共有12個人,有的比她年齡還大,一部分看起來和她差不多,還有一小部分和雷老師差不多大。

    男女各半。

     雷老師讓大家準備一下,随後每個人上台做2分鐘的自我介紹。

    于是大家低下頭開始在紙上面寫寫畫畫,若華隻覺得十分滑稽。

     闊别職場多年,她覺得這一切十分陌生,一個一個上台演講也讓她十分不自在。

     随後,雷老師開始點名一個一個上台。

    第一個便是李嚴莛。

     他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來,接過雷老師的話筒,便站在講台開始自我介紹起來:“大家好,我是李嚴莛,出生于1988年,是個同志。

    ” 一時間教室裡一片嘩然,若華也十分驚訝,初次見面,在公開場合這樣直接宣告自己是同性戀的人,從未碰到過。

     李嚴莛并不以為意,繼續說道:“對,我是個同志,就像你們喜歡異性一樣正常。

    ” 教室裡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。

    若華回頭看了看那些熱烈鼓掌的人,每個人眼裡都閃着真誠的光。

     一瞬間,她覺得十分溫暖。

     “我之前八年時間是做建築設計的,但這幾年這個行業不太景氣,所以我開始考慮其他出路。

    後來我遇到林銳主管,他向我講述了保險行業的前景,還有大疆公司的實力,所以我就來了。

    ” “原來我們的主管都是林銳。

    ”若華暗暗思忖。

     “希望在接下來的時間裡,我能和同學們有個愉快的學習過程。

    謝謝。

    ”李嚴莛說完就下來了。

     若華轉頭看了他一眼,正好他也看着他,兩人相視一笑。

     接下來,同學們一個一個接着上台講話,若華是最後一個上台的。

     她望向台下,隻覺得一陣眩暈,所有人都直盯着她,這讓她壓力陡增,多年沒有站在台上說話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場。

     她清了清喉嚨,緩緩開口道:“大家好,我是江若華。

    這個名字大家還熟悉嗎?” 有人笑道:“我隻知道梅若華,不知道江若華。

    ” 若華一本正經地回答:“答對了,我和金庸筆下的梅若華同名。

    不過大家放心,我并不會九陰白骨爪。

    ” 教室裡一片笑聲。

     “來這裡呢,是來取經的,請大家放心,不是為了九陰真經,而是賺錢的真經。

    ” 她看到有些人微微颔首,便有了信心:“我來的時候,林銳主管問我有什麼願望,我說我的願望很樸素,就是賺錢。

    他問我想賺多少錢,大家猜猜,我怎麼回答的?” “越多越好!”幾個人笑着說。

     “英雄所見略同啊!”若華也笑了起來,“林銳主管說,大疆公司有自信有能力幫我實現願望,于是我就來了。

    ” “所以,接下來的時間裡,就讓我們見證奇迹吧!” 說完,教室裡掌聲響起,她把話筒交還給雷老師,走下講台。

     那一瞬間,她突然覺得又回到大學校園,又像當年那樣自信滿滿掌控全場。

    她恍惚覺得,那個一度消失的江若華又回到她的身體裡了。

     結婚以後,她對自己的評價降到最低點。

    在肖路持續不斷地打壓、貶低下,她覺得自己糟糕透頂,婆婆不斷挑事讓她極其焦慮。

     多年來,她養成時刻繃緊一根弦的習慣,以應對來自他們随時随地的攻擊。

     這個習慣讓她付出巨大的代價,那就是她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。

    她總是不斷沉浸在被傷害被辜負的情緒裡,她不斷回想那些痛苦心碎的片段,她要想方設法逃避他們的指責和挑剔,她不斷怨恨他們,卻又無計可施。

     以前那個樂觀、開朗、幽默的江若華已經死了大半個,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怨氣、憤恨、抑郁以及高度緊張的女人。

     而今天這個小小的開場白竟然給予她巨大的信心和勇氣,她能感覺到眼前的這些人的善意,他們能理解她小小的幽默,并回饋以微笑和掌聲,回到社會中感覺真好,在一個友善的團體中感覺真好。

     她已經許多年不曾體驗過這種溫暖和善意,仿佛從一個黑暗的山洞穿越而來,站在溫暖的陽光下。

     就在這個瞬間,她完全接受這個團體。

     “留下來,留在這裡。

    ”她對自己說。

     若華回到座位,李嚴莛沖她豎起大拇指,她有些不好意思,但突然對他好感度飙升。

     作完個人介紹,雷老師建議把現場的人分成兩組,每組各自創作隊名,隊呼,以及隊徽。

     大家各自苦思,不斷有新的名字蹦出來。

    有的提議叫天馬行空隊,天雷滾滾隊,各種稀奇古怪的創意都被提出來。

    教室裡是不是爆發出一陣笑聲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若華那陣子非常喜歡《如願》這首歌,可惜,對于大多數成年人來說,生活總不能如你所願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,若華老是覺得“願望”這個詞,大概就是和畫餅有着異曲同工之妙。

     按理說,人到中年要學着認命,但若華還是有一個願望,那就是不認命。

     “叫‘如你所願’隊吧。

    ”若華笑着說。

     李嚴莛當即拍起手來:“這個好。

    就用這個。

    ” 4 一個月後,孫建平見到了陳甯。

    原來陳甯并不是王洋說的專業的遊戲開發人員,而是做獨立遊戲的美術制作人。

    這一下子讓孫建平懵了,原來都不是專業的啊。

     這時,公司已經成立,木已成舟,除了向前,決沒有回頭的道理。

    孫建平打定主意一邊學一邊幹,船到橋頭自然直嘛。

     王洋做完手術,休養一段時間,身體好一些了。

    他們租了一個小寫字間,三個人就在這裡開幹。

     工作室很小,隻有10平米,一個小會議廳就是全部了,三人把電腦和桌椅搬進去,公司就算開張了。

     當晚,幾個人就在公司附近的烤肉店聚餐,慶祝公司開張。

     陳甯個子不高,臉上有許多痘印,留着非主流長發。

    孫建平原先公司都是衣着亮麗的白領,所以他也尤為注意個人形象,像陳甯這樣不修邊幅的,他還是第一次接觸,便好奇地問他:“為什麼要留這麼長的頭發?” 陳甯滿不在乎地回答:“懶得理發呗。

    ” 居然還有這種操作,孫建平驚為天人。

     王洋身體還很虛弱,但因為這樣的喜事還是堅持坐着輪椅來湊趣。

     酒過三巡,陳甯一邊噴着酒氣一邊說:“早就不想幹了,丫的,整天在公司受氣,沒完沒了地改,沒完沒了地加班,還有那個主管,老是和我過不去。

    在那幹得郁悶死了。

    還是老王給力,有好事先想着我,一打電話,哥們就炒了他們,太解氣了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笑了笑:“給人幹活多少都有些事,正常。

    再說,我們開始創業,事情隻多不少啊。

    大家想好了做什麼嗎?” 陳甯大吃一驚:“搞了半天,你們還沒想好做什麼啊?” 王洋笑道:“這不是群策群力嘛,大家一起出出主意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說道:“我們都不是專業搞遊戲開發的,我之前自己做過一些簡單的手遊,要不,從這個先開始吧,一邊學一邊做。

    ” 王洋說:“我看可以,先做,再改,一邊做一邊調整。

    等後面有經驗了,再招人,飯是一口一口吃,路是一步一步走的。

    ” “話是不錯,誰知道呢,搞不好我們運氣好,撞上大運也說不定。

    ”陳甯漲紅着臉說,王洋身體不好,隻象征性地喝點飲料,孫建平也是點到即止,隻有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,隻喝得紅頭脹臉。

     酒足飯飽,衆人回家。

    王洋父親特意來接兒子,孫建平和陳甯一道走。

     陳甯初次來上海,還沒找落腳的地方,剛好孫建平多出來一個房間,便先讓他住進來,彼此也有個照應,日後住在一起有什麼想法也方便讨論。

     兩人一進門,陳甯連鞋都沒脫,便把每個房間都走了一圈。

    從廚房出來,他笑着說:“都說上海的房子貴,租金也貴,你這房子一個月要不少錢吧?廚房都這麼大,你賺了不少錢吧?” 孫建平一邊拿出拖鞋,一邊說:“把鞋子換上吧。

    買不起房子,勉強租得起。

    右邊那間空的房間你先住着。

    ” 陳甯讪讪地換上拖鞋,進房間裡去了。

     孫建平松了一口氣,拿起拖把來拖地闆,他有些潔癖,看不得人穿着鞋子把地闆踩髒了。

     剛拖完地闆,就看見陳甯汲着拖鞋從房間裡出來,嘴裡叼着一根煙:“有火嗎?我的今天在火車站被收走了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皺了皺眉頭:“我不抽煙,也沒有打火機,要抽煙去廚房竈台點火,到外面抽。

    ” 陳甯自顧自地點了煙,到走廊去了。

    孫建平進了房間,躺在床上發呆。

     這時,王洋打電話來了。

     “你到家了?”孫建平問道。

     “剛到,回到家有個事想起來和你說,陳甯這個人比較邋遢,人不壞,就是說話直來直去的。

    他在那邊上班的時候沒賺到什麼錢,所以在你那邊先住着,過陣子公司上軌道了就讓他搬出來吧。

    ” “你别操心了,我知道怎麼做。

    今天看你後來臉色有點發白,沒事吧?” “我沒事,就是坐的時間長了累一點。

    休息休息就好了。

    你早點睡,明天再說。

    ” 挂了電話,孫建平默默想着心事,王洋的恢複情況和他預想的一樣,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适應不了長時間工作,不過他一開始就是做策劃的,倒沒有多大影響。

    現在的問題是,陳甯和他都是二把刀,都不專業,萬事開頭難,現在他們需要考慮的是怎麼開頭。

     正想着,聽到房門開了,陳甯拖着拖鞋走路的腳步聲,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煙味。

    孫建平又皺起眉頭。

     “能和他合作多久不知道,合住的時間大概是長不了。

    ” 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! 第二天一早,孫建甯就爬起來做飯,他習慣早睡早起。

    以前上班的時候是沒辦法,公司經常要加班到深更半夜,他隻能熬着。

    辭職以後,就恢複了早睡早起的習慣。

     他吃得很簡單,昨晚用水泡過的五谷放到豆漿機做成五谷豆漿,再煮兩個雞蛋,有時候心情好再做個三明治,一頓早餐就解決了。

     等着豆漿煮好之前,他到小區裡跑步。

    從雅魯藏布江大峽谷回來後,他就開始特别注意鍛煉身體。

    因為沒受什麼傷,加上還年輕,所以恢複得很快,現在基本上已經恢複到原來的體重,沒有大礙了。

     時間還早,小區裡很安靜,有些老人已經在做體操了。

    秋天的上海是很美的,陽光沖破雲霧從樹葉縫隙間灑落,地上是斑斑點點的光。

    天氣有點涼,他跑了幾圈,身上出了些汗,便停下來不緊不慢地做拉伸運動。

     小區裡有很多流浪貓,經常有人定點投喂,所以這些貓并不怕人。

    他想起前陣子有三隻剛出生的流浪貓,大概貓媽媽生下他們之後就自顧自打獵去了,留下來的小貓成了全小區的公共财産,有個好心人在自家門口搭了一個窩,收留三隻小貓,小區裡的其他愛貓人士便經常送些貓砂、貓糧放在門口,還有人拿着羊奶和貓罐頭投喂,幾隻小貓在愛心人士的呵護下,倒也成長得很健康。

     孫建平之前走過去的時候,正看見幾隻小貓在嬉戲打鬧,一時看住了。

    兩隻橘貓,一隻狸花貓,大概剛出生十多天,又活潑又健壯,看見孫建平走過來,一隻橘貓還走過來蹭他的鞋。

    從那以後,他每天回來都要繞過來瞧瞧它們。

    這幾天忙着公司的事,也不知道它們怎樣了。

     快到門口的時候,他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,幾隻小貓聚攏在她身邊,“喵喵”叫個不停。

    他好奇地走近一看,那個姑娘正拿着一個玻璃瓶往食盆裡倒羊奶呢。

     她剛放下食盆,兩隻小橘貓就迫不及待地圍上去,可她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那隻小狸花。

    便開始在小區的綠化帶裡找了起來。

     孫建平看她到處找,也跟着四處張望,這時,小狸花從他身邊的草叢鑽出來,一看到他,就高興地“喵嗚”起來。

     女孩聽到叫聲,便轉過頭來,正迎上孫建平的目光,孫建平沒來由地紅了臉,趕緊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慌亂,彎下腰捏住小貓的後頸,提了起來:“你在找它嗎?” “是的,謝謝你。

    ”她小心翼翼地接過小貓,讓它和其他的兄弟放在一起喝奶。

     “平常都是你在照顧它們嗎?”孫建平沒話找話搭讪。

     “是啊,隻要不出差基本都是我在照顧。

    如果我不在這邊,也會交代舍友幫忙帶東西過來。

    ” “哦,你住這個小區嗎?我沒見過你。

    ” “就住在這上面,”她指了指樓上,“你也是嗎?” 原來他們兩人就住隔壁棟,但從沒碰到過。

     女孩看了看手機:“我得上班了。

    ” “是啊,不早了。

    ”孫建平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,可不是,都七點了,他也得準備上班了。

     “再見。

    ”女孩轉身就走,消失在樹叢後面。

     孫建平愣了一會兒,便回家了。

     一開門,一股濃烈的煙味撲面而來,頓時,他一早上的好心情消失殆盡。

     陳甯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吞雲吐霧,煙灰掉落一地,整個房間裡充滿了藍色的煙霧。

     孫建平把門全部打開,又把所有的窗戶打開,接着對陳甯說道:“昨晚不是說了,房間裡不能抽煙,要抽可以在樓道裡抽。

    ” 陳甯這時已經坐起來,正往裝着礦泉水的瓶子裡扔煙頭,裡面已經飄着三個煙頭了。

     “我起來煙瘾犯了,忘了這茬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闆着臉:“那今天開始能記住?” “能,能。

    ”陳甯陪着笑臉。

     孫建平沒有多話,走進衛生間準備洗澡,一轉頭看見馬桶邊緣上一圈黃黃的尿漬,頓時火冒三丈:“陳甯,你過來一下。

    ” 陳甯汲着拖鞋走過來:“怎麼了?” “上完廁所把這上面擦一下。

    ” “這至于嗎?” 孫建平鐵青着臉沒有回答,目光卻直盯着他。

     “好好好,下次注意,下次注意。

    ” “這次呢?” “我擦我擦。

    ” 陳甯擦完馬桶,便咕哝着走了:“一個大老爺們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。

    ” 孫建平沒理他,自顧自又用水把馬桶沖洗了一遍,心想:“這他媽要怎麼合作?” 5 培訓一個月,若華對這個公司很滿意。

     公司環境很好,看得出來是用了心思的。

    大落地窗外是元江美麗的江景,牆上挂着的是年度、季度以及月度銷售明星的照片,會客區布置着别緻、舒适的沙發和靠椅,單獨隔開的訪談室,滿足面談的私密需求。

     每個入職的員工都在辦公區有屬于自己的工位,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布置。

    若華課間休息時,林銳引着她到處走了一圈,看見有的工位上放着咖啡機,有的擺着整套茶具,有的把家裡的小魚缸都搬過來了,還有養小烏龜的,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,當然,更多的是各種文件夾以及筆記本電腦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茶水間裡有兩個大冰箱,有人帶來了水果,有人帶來了午餐,還有人把豆漿機擺在裡面。

     若華覺得十分新奇有趣,在辦公區閑逛的時候,總有人和她打招呼,而她并不認識對方,還有人邀請她喝剛泡好的咖啡,以及吃各種各樣的小零食。

     她每天都能在這裡發現新大陸,總有一些有趣的人和事。

     能夠接受保險公司的人,大多性格開朗、心态開放、足夠包容,所以,在這裡溝通的成本很低,有什麼事直接找主管。

    所有後勤部門包括領導都是為銷售部門服務的,态度極好。

     這裡培訓也很有意思,講師都是先入職的優秀的師兄師姐,他們大都诙諧幽默,所以課堂氛圍很好。

     在這裡,若華漸漸找到學生時代的感覺,專心聽課,下課複習,第二天鞏固。

    她高興地看到自己的學習能力并不比那些90後的同學們差。

     在班級裡,她屬于年齡比較大的那部分,但在這裡她并沒有覺察年齡所帶來的歧視和壓迫,相反,她在不知不覺中恢複了以前的開朗健談,和同學老師的相處得十分融洽,仿佛自己年輕了十多歲,甚至和那些90後的同學打成一片。

     不知不覺中,若華身上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。

    她每天都精神煥發,笑容滿面,自信滿滿。

     這些變化周圍的人都看在眼裡,肖路當然也看在眼裡。

     從她上班的第一天起,他就斷了她的經濟來源,想以此脅迫她放棄工作,放棄離婚,回到家庭繼續當個免費的保姆。

     沒想到她不但不按照他的套路走,還大有和他決戰到底的架勢。

     這些都讓他感到挫敗、嫉妒,他無法容忍這個女人帶着笑容抛棄他。

     他盡一切力量貶低她,打壓她,在她複習材料的時候冷嘲熱諷,用女兒的學習不斷打斷她,讓她分心,他沒來由地發脾氣、摔碟砸碗,指桑罵槐,像個潑婦一樣撒潑,可她卻不為所動。

     他給媽請了個護工,一個月要了他不少錢,他心下憤恨,埋怨母親生病拖累他,可這一切歸根結底不都是江若華造成的嗎?如果不是她非要離婚,如果不是她非要上班,這些事本來都是她該做的! 現在他的花費增大了,也沒有辦法說出去就出去,整天被這個破家拴在這兒,這都是江若華的錯! 另外一方面,他也感覺到恐懼,如果真的離婚了,媽這個累贅都要落到他的頭上,女兒也會離他而去,所有人都會笑話他!以前他當着那些朋友的面滿不在乎地貶損江若華,現在她竟然要抛棄他,這讓他怎麼在朋友們面前擡起頭來?現在這個女人居然越活越好,越來越年輕,仿佛昭告天下,離開他肖路是正确的選擇,這怎麼能忍? 林穎那邊催了好幾次,讓他離婚,可他知道,林穎決沒有江若華那麼好說話。

    他看中林穎的賺錢能力和資源,但他也知道林穎絕不可能是個賢妻良母。

     最好的方法是給江若華一點錢,把她拴死在這裡,讓她心甘情願地帶孩子,照顧媽,這樣他就有時間騰出手來做自己的事,想幹嘛就幹嘛。

     可是現在,她變得這麼不聽話,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。

    這讓他不得不重新考慮該怎麼做。

     之前他察覺到江若華已經疑心他,就開始轉移财産,增加負債,就是為了讓她沒有辦法提離婚,分他的财産。

     本來他還忽悠江若華把房子賣掉,誰知她死活不同意!如果把房子賣了,她就什麼都沒有了,想什麼時候踢她出去,分分鐘都是他說了算! 可媽非要在這個時候生病! 好在現在錢在他手上,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上,耗也能耗死她! 他知道江若華手上有些私房錢,不過不會有多少,也就是以前做點微商,上幾個月的班攢下來的,她支撐不了太久,保險有那麼好做?能掙到錢大家都去了。

    也就她那個沒腦子的還能相信人家忽悠她的話。

     等到她沒錢了,還不是他說了算? 肖路打的算盤,江若華何嘗不知道?隻是她早已是逼上梁山,不能回頭了。

     入職前一個月,若華一直在培訓,暫時沒有業績壓力,隻是,她開始感受到了經濟壓力。

     培訓是沒有工資的,但每天的支出都是剛性的。

    一睜開眼,衣食住行全都要錢。

    女兒的學習用品,吃喝都是她在負擔,每天上下班的通勤費,電話費,餐費,在江州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。

    她希望能盡快開始展業,能有收入來支撐她的支出。

     另一方面,她也十分憂慮,畢竟和社會脫節多年,她的社交圈子太小了,能有幾個人成為她的客戶? 這點一開始她就和林銳讨論過,林銳還安慰她不必擔心,公司可以幫助新人開拓客戶。

    她這才稍稍放了心。

     她想過把肖路轉移的存款追回來,有天晚上趁大家都睡了,她悄悄拿着肖路的車鑰匙打開車門,尋找張奇提示的那份協議。

     按理說那是自家的車,可她還是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,緊張得不得了,連小區保安巡邏經過,都吓了她一跳。

     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! 好在她很快在副駕駛儲物箱裡找到了它,她當時還想像電影裡的特工那樣把協議一頁一頁地拍下來發給張奇,後來自己卻笑了,肖路轉移婚内财産可以光明正大地做,她拿個文件怎麼了?拿回去就得了。

     她把文件藏到包裡,等到第二天下班再去找張奇。

     張奇一看文件内容就倒吸了一口涼氣:“合同裡規定,公司是以借款形式向肖路借300萬,約定了利息以及還款時間,逾期可以提起訴訟。

    問題是即使提起訴訟也是民事訴訟,約定的管轄法院還是在黑龍江。

    ” “什麼意思?” “就是說,你得跑到黑龍江的指定法院去向他提起訴訟。

    ” “這我哪有辦法這麼來回折騰?” “對,這就是他們的目的,讓你根本跑不起也起訴不起。

    即使你願意跑也拿不回來,他們有各種手段讓你拿不到錢,這些錢你指定是拿不回來了。

    ” 一句話讓江若華怒從心頭起,她萬萬想不到他們能這麼做,此時恨不得手刃了那兩個狗男女。

     張奇看她把拳頭捏得格格作響,連忙安撫她:“咱們還可以想别的方法,你可不要一時沖動做什麼傻事啊,來日方長,慢慢和他們鬥,你還有孩子呢。

    ” 張奇的最後一句話讓她軟了下來。

     “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。

    ”她一拳砸在桌子上。

     “我理解,咱們慢慢想辦法。

   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,你說一聲。

    ” 賬自然是要算的,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問題。

     培訓最後一天的時候,雷老師突然告訴大家一件事,下周有個為期三天的上海遊學,想去的同學可以現場找他報名。

     “這次遊學的機會難得,公司一年才有一次機會,平常隻有業績特别突出的夥伴才有這樣的機會。

    你們這班的學員特别幸運,剛好碰上了,可以和公司最優秀的夥伴一起出遊,到上海分公司和最優秀的夥伴一起交流。

    食宿、車費自理,想去的到我這裡報名。

    ” 話音剛落,班級裡一片嘩然。

    大家都說還沒開始賺錢,倒要先花這麼大一筆錢,許多人都放棄了。

     “你去嗎?”李嚴莛問若華。

     其實若華聽完這個消息早就在心裡琢磨開了。

     若論人脈,她大概是班級裡最吃不開的,全職在家多年,她沒有自己的社交網絡,除了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同學以外,她幾乎沒有朋友。

     雖然朋友圈還躺着幾百個名單,但由于平常疏于維護關系,基本都用不起來。

    何況,在朋友圈裡,她隻是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