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章 互相吓人以示礼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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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09.往昔之影與舊日之囚(三) 抛去此人或許患有的疾病不談,思及趙湘靈差點被車撞上的恐怖經曆,盡管不知道究竟是誰要她的性命,但左鎮潮還是相當擔心那位會順道把自己也一起處理了。

     邊上這位行為舉止如此怪異,莫非是哪兒來的刺客? 難不成就是因為擔心這事兒,盛詢才會特意叮囑她别亂跑? 她越想越覺得此事可疑,故而萬分戒備,一整堂課都在暗中觀察旁邊這人。

     可對方的确是毫無動作,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,一點都沒有往她這邊瞧的意思。

     「……難道是我的錯覺?」 直到第二節課結束,左鎮潮去衛生間的途中,還一直在思索這件事。

     S市師範大學畢竟是老牌大學,年份也不短了,這棟樓的年紀比左鎮潮本人都大,配套設施實在算不上多好。

    因而課間去一趟衛生間,她還得拐彎上樓。

     恰逢今日這棟樓似乎隻有他們一個班上課,一路上空無一人,氣氛相當沉寂。

     她剛剛從裡頭出來,就發現門口的樓道燈像是壞了,一片漆黑,怎麼按都沒反應。

     這樓道背陽,即便是臨近正午時分,沒了燈還是陰得發寒,隻能勉強看清路。

     “啪嗒”。

     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樓道内,每一步下去都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 她剛剛轉過彎,便覺得肩膀陡然一重,下意識偏頭看去。

     那是一隻手。

     不等她全身的汗毛豎起來,一道陌生的嗓音貼着她的耳朵響起,幾乎像是在她的耳邊炸開一樣—— “左鎮潮。

    ” 「何方妖孽?!」 左鎮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,身體反應遠遠快于意識,等她回過神,右手已經猛地回伸,朝後方狠狠打去! “砰”一聲,拳頭砸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。

     她緊接着又是一個肘擊,這回手肘直接撞上了什麼硬物,背後傳來一陣清晰的痛呼。

     「……?」左鎮潮後知後覺地想,「這動靜怎麼聽着像個活人呢?」 她立刻轉過頭,便瞧見一個人影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,右手還維持着按住她肩膀的動作,左手卻已經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,正弓着腰頗為狼狽地站着。

     縱使燈光昏暗,卻不難看出,這人的服飾略有些眼熟…… 嘶,這不是剛剛上課坐她邊上那男人嗎?! 我一早便知道你不是好人!是誰指使你來的?! 正當左鎮潮大腦飛速運轉、思索此刻是要先報警還是發消息給盛詢告訴他“事态再次升級了”的時候,眼前的男人緩緩站直了身體。

     高大的身形投下陰影,幾乎能将她徹底籠住。

     因為剛剛的動作,他的兜帽已經滑落,醒目的銀灰色短發淩亂地垂落在眉骨上方,露出深邃如雕刻的眉眼。

     這人的眼珠是冷調的煙紫色,極為罕見而美麗的色澤。

     隻是此刻,那雙漂亮的眼瞳微微瞪大,而男人的左手仍舊死死捂着自己的下半張臉,他眼眶血紅、擡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她: “你打我?!” 左鎮潮:“……啊,真活人?” 男人沒有聽清她的話,似乎還沉浸在極度的驚愕之中,聲音越發顫抖: “我四點就起床,做了整整三個小時的造型……你……” 這話聽着好像和刺客沒啥關系。

     左鎮潮猜測自己十有八九是誤會了,趕緊道歉: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我不是故意的,但是您看您這大白天的,站在别人背後吓人——” 男人的眼睛更紅了,水潤潤的,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。

     他死死盯着她,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:“你、你……” 他下意識移開了捂住臉頰的手,接着就看見自己手掌上滿是嫣紅的血迹,鼻尖也一股溫熱的濕意。

     男人又趕緊把手捂了回去,死死偏過大半張臉,像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。

     這一偏腦袋,左鎮潮突然發覺此人的耳朵上有一隻銀色的蛇形耳飾,喉結上還戴着一隻黑色的皮質項圈。

     他的手沒能捂住太多,血珠從鼻尖落下,沿着他繃緊的下颌線滑落,在冷白的膚色上拖出刺目的紅痕。

     而當血珠濺上沖鋒衣内那件看着就價值不菲的襯衫的瞬間,男人那強裝出來的沉穩和遊刃有餘便徹底破開了一絲裂縫,帶着哭腔控訴道:“左鎮潮!” 連暴怒的尾音都黏着微不可察的哽咽:“你究竟、你到底哪來這麼大的力氣!” 最後半句被他強行吞回去一部分音節,因抽噎而割得支離破碎。

     分明很有氣勢的一句話,被他吼得可憐兮兮的。

    聽得左鎮潮都有些懷疑自己了。

     「這話說的……他好像和我很熟的樣子?」 男人剛剛撤開手的那一瞬間,左鎮潮得以窺見了他完整的容貌。

    的确是一副好相貌,照道理見過不該不認得。

     然而左鎮潮左思右想,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和此人在哪裡有過交集。

     她就不記得自己有認識哪個人染了一頭銀毛的。

    這麼潮的發色,她理應記得很清楚才對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縱使美人落淚,她除了把人打出鼻血的愧疚外,也實在沒什麼别的情緒。

     左鎮潮隻能試探性地問:“你認識我?” 男人冷笑了一聲,沒有回話,擡起青筋暴起的手胡亂抹掉面上的眼淚。

     他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手帕,轉身走到後面的洗手池邊擰開了水龍頭。

     水流蓋住了他低低的抽氣聲,左鎮潮借着鏡面,隻能看見對方泛紅的眼尾。

     她已經開始有些頭疼了。

    不管這男人究竟認不認識她,再不回去她就要趕不上下一節課——周缙臣的課鬧早退,真不是鬧着玩的。

     左鎮潮隻能暫時略過這個話題,言簡意赅道:“剛剛那兩下是我的條件反射,你的臉沒事吧?要不然我和你加個聯系方式,之後的醫藥費你就直接——” “醫藥費?” 嘩嘩的水流停下了,男人背對着她站在洗手池前,聲音悶悶地傳過來,略微顫抖着。

     “你是在裝不記得我,還是你根本不想記住我……” 左鎮潮:“???不是,你不要亂說話,我真的不認識你啊!所以你到底是誰啊?!” “——” 氣氛頓時凝滞了。

     對方背對着她,左鎮潮看不清男人面上的表情,隻能看見他的肩膀劇烈起伏着,指節攥得洗手台邊緣咯咯作響。

     他顫抖着呼吸了好一會兒,才勉強能夠正常發聲,冷笑中帶着模糊的泣音: “你不認識我?好、好,你不認識我……” 他突兀地轉過身,大踏步走到左鎮潮面前,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,力氣大到指尖都在發顫,指甲幾乎掐進她皮膚裡。

     一股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,男人強行拽着左鎮潮的手按向自己的下颌。

     她隻感覺自己在光滑的肌膚表面,摸到一道微微凸起、蜿蜒如蛇般的傷疤。

     “現在呢?!” 男人的劉海還在往下滴水,水滴滑落進他青筋暴起的脖頸,紅潮從耳後蔓延到鎖骨。

     那股熱意順着攥住她的手傳遞過來,灼熱到仿佛燙傷。

     那一刻,有什麼模糊的畫面與光影在腦中閃過,左鎮潮愣了好幾秒,眼睛越瞪越大,脫口而出道:“我去,趙思微?!” 這人怎麼也在這裡?! * 趙思微對高中生活的印象,其實很模糊。

     有些人,人生的道路在最開始就已經完全釘死了。

    高中對他而言,同什麼“青春”、“夢想”,無窮無盡的可能性,完全扯不上邊——他是為了趙家而出生的,自然成長的每一日都要為此而活。

     從小到大,除了無窮無盡的制香課程和試煉,唯一稱得上娛樂活動的,大概是幫他的姐姐處理爛攤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