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碗敬過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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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陰十娘轉身的時候臉就虎了。

     顧留白笑得嘴都歪了。

     不過他還是一個呼吸之間變了臉,硬生生止住了笑,一臉正經的喊住了陰十娘,“十娘,我是有要事找你幫忙來着。

    ” 陰十娘也迅速變了臉,轉過身來,平靜道:“什麼事情?” 顧留白說道:“時不我待,反正還要在幽州暫做停留,我想再讓你去刺激一下段紅杏。

    ” 陰十娘皺了皺眉頭,“你一大早上又發什麼癫?” “我知道正兒八經打起來,你認真出一劍,她就死了。

    ”顧留白笑了笑,道:“我不是讓你去找她比劍,隻是你也知道,這些幽州世家子弟裡面,還是有不少可造之才的,就是他們在幽州這邊的良師,比起段紅杏他們這些長安修行地的厲害人物還是有着不小的差距。

    ” 陰十娘咀嚼出了他的意思,“你想讓段紅杏教他們練劍?” “長安洛陽的修行地,在教導學生方面應該還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的,你也别瞧不上段紅杏。

    ”顧留白說道。

     陰十娘搖了搖頭,“我沒瞧不上段紅杏。

    ” “我想好了法子了。

    ”顧留白知道和陰十娘說話要爽快,否則她就會覺得你不爽利,反而不願意幹活,于是他很直接的說道,“你直接去找一下段紅杏,就說她打是打不過你的了,而且你的劍法都是殺人劍,出劍就要死人,你沒法真正對她動劍,不如這樣,你們各自挑選一個學生,以自己的心得和劍招教導那個學生,讓學生比試。

    ” “你這法子倒是不錯,但我沒興趣教導别的學生。

    ”陰十娘說這句話時,有些氣鼓鼓的。

     畢竟隻是顧留白這一個學生,她就已經有些丢人。

     “沒興趣教導别的學生沒關系,你這不是有個現成的麼?”顧留白點了點鼻子,笑道,“幽州這群世家子弟裡面,你覺得哪個最沒有學劍天賦,你就故意和段紅杏說挑哪個。

    到時候我讓喬黃雲幫我弄成那個人的樣子,和段紅杏教導的學生比劍就是。

    ” “那她怎麼賣力教,教出來的學生也不可能打得過你,她肯定更受刺激。

    ”陰十娘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 顧留白微笑起來,“十娘,這法子到了長安我覺着也能套着用,到時候我再找幾個合适的劍師和你比劍,這樣的法子再來幾個,這些個幽州世家子弟,便都不缺厲害的名師了。

    ” 他知道和人比劍這種事情,陰十娘拒絕不了一點。

     果然,他話音剛落,陰十娘轉頭就走。

     “十娘,怎麼了?” 他故意叫道。

     陰十娘頭也不回,“我現在就去刺激段紅杏。

    ” 顧留白起身也走向前院。

     他還沒有見着周驢兒,卻看到容秀剛打開窗戶,正朝着他這邊看。

     “容秀…” 他才微笑着打了個招呼,粉臉紅撲撲的容秀已經飛快的跑了過來,“本郎兄…是要我幫忙…” 她說順了嘴,再加上昨晚上夢裡頭本郎兄就讓她幫忙生十個,所以她差點過來開口就是說,是要我幫忙生十個嗎? 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,硬生生吞下了後半截虎狼之詞。

     顧留白微笑道:“你問問他們,今天若是得空,等會陪我去幽州城裡走一圈?” “我馬上就去問他們。

    ”容秀歎了口氣,她倒是希望這些人都沒空,好讓她一個人跟着本郎兄,但這些人哪怕沒空,聽到本郎兄召喚,這些人也肯定空的不行了。

     “帶我們出門逛?” “幽州城裡?” “我勒了去,今天幽州城裡又要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?” 一聽到顧留白說要和他們一起逛,這一群幽州世家子弟頓時頭皮發麻。

     前一次他們出去這麼多人,就見到了玄甲大戰,這一次出門,又要遭遇什麼? …… 聽到裴雲蕖、顧凝溪和幽州這一衆世家子弟浩浩蕩蕩出了驿館的門,在城中行走的消息,華滄溟和韓義玄的頭皮也發麻。

     華滄溟是十分清楚,顧凝溪此人就是幽州亂象的根源,而寂台閣的這群人雖說沒有确切證據,但卻已經确定這些人他們似乎根本惹不起。

     堕落觀顯然盯上了裴雲蕖這些人,但似乎被綠眸吃得死死的。

     堕落觀在幽州都拿這些人沒辦法,他們寂台閣又有什麼法子。

     每次派出去的暗探,都會莫名其妙的暈倒在某處。

     最近韓義玄都索性不再派人去盯裴雲蕖這幫子人了。

     但眼下這些人在幽州城裡大舉出動,不盯是不成的。

     顧留白和裴雲蕖與這一群幽州子弟出了驿館大門之後不久,周圍街巷之中就已經不斷出現如臨大敵的幽州軍方修行者,以及寂台閣的高手。

     有些街巷之中,甚至開始出現重甲的震鳴聲。

     “琳儀,你和你親哥說一聲,今日裡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,我就是單純的在城中逛一逛,讓他不必緊張。

    ” 顧留白讓華琳儀去找巷子裡的軍方人物說說。

     其實今日裡,他的确隻是想安安靜靜的在幽州城裡逛逛。

     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! 謝晚已死,無頭菩薩廟塵埃落定,西域佛宗接頭人達成,再加上金家這件事處理完成,鄒老夫人又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出太多,他在幽州的布局便也大勢已成。

     接下來隻要靜靜等待他那把刀。

     從關外到幽州,這一路上伴随着腥風血雨,陰謀殺戮,到了此時,也終于可以安安靜靜看一看風景,看一看梁風凝呆過很久的這座城。

     這對于絕大多數生活此間的人而言,這隻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,但對于遠隔千裡甚至數千裡的關外,那些罕有人迹的苦寒地、荒漠地、風沙之中的人而言,這卻是存在于他們念想之中的美好之地。

     沒有人寂寞的坐擁風沙,鎮守邊城,哪來這種城池裡平靜的炊煙袅袅? 他想和當年的梁風凝一樣,靜靜穿過街巷,然後去看看當年梁風凝喝酒的那個小酒鋪。

     裴雲蕖能夠理解顧留白的心情。

     梁風凝已經長留在關外的那片山坡上。

     他再也無法回到這座帶給他很多回憶的城。

     她也能夠理解顧留白的用意。

     在關外走了一遭,尤其是見過黑沙瓦那些在牆角下曬太陽,在糧倉裡烤老鼠的那些老軍之後,她便明白,很多人眼中唾棄的生活,卻是那些人魂牽夢繞的東西。

     這些幽州世家子弟平日裡和她一樣飄在天上,即便出遊也未必能真正的接地氣。

     幾乎沒有人帶他們見見那些真正的英雄人物背後的人間煙火。

     …… 酒鋪子很小。

     隻有三張桌子,而且桌子都不能并排放,隻是直直的排成一溜。

     這個酒鋪子在河邊,就像是兩棟臨河的房子中間夾着的一個胡同,然後上面加了個頂棚。

     酒鋪的前面臨街道,有一株很大的杏子樹。

     後面靠河,有一株表面全是疙瘩的石榴樹,有一個小碼頭,圍着這個碼頭有一圈石欄,喝多了的可以趴着這石欄往外吐。

     當然翻身墜河的也不在少數,所以石榴樹下放着好幾塊大的浮木。

     河水其實不深,成年人站在裡面也隻不過堪堪沒過胸口。

     隻是喝多的人什麼時候都做得出來,淹死在裡頭的人也真的有。

     夥房就在靠河的這頭,一個竈台挨着後牆,煙道就從牆裡出去。

     除了這個竈台之外,同一側的牆邊還一排擺着五六個炭火爐子,爐子上面炖着的都是各種鹵味,除了雞鴨之外,都是些豬下水。

     幽州城倒是沒什麼早上喝酒的風氣,距離幽州城裡尋常人吃飯的時候還有一陣,酒鋪子裡也就兩個食客,鋪子裡頭就一個老頭在懶懶散散的忙活。

     這老頭斷了一條腿,左手拄着一根木樁子做拐杖,幹活幾乎都靠一隻右手。

     等顧留白這些人走到店門口,這老頭才發現今日裡有些不對勁,來了一批似乎往日裡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小酒鋪的客人。

     他有些茫然。

     隻是不管什麼樣的客人上門,該招呼還是要招呼。

     他拄着拐杖上前道:“小店有濁酒,也有新釀的酒釀,不知客人要吃點啥?” 顧留白沖着這老頭笑了笑,道:“這些都不好,都不要。

    ” 不隻是這老頭,就連鋪子裡兩名食客都是一愣,以為這少年是來找茬的。

     但顧留白接着道:“你閣樓裡頭的虎骨酒和那種陳年琥珀酒有的話可以拿出來喝上一喝。

    ” 老頭的呼吸驟然一頓。

     他花白的頭發有些散亂的遮在他有些渾濁的眼睛前方,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睛,想要從顧留白的臉上看出些什麼。

     顧留白此時并沒有說什麼,隻是朝着他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 這老頭旋即轉過身去,對着兩名食客歉然道:“對不住啊,今日來了自家人,小鋪就不能招呼你們了,暫且歇業了。

    ” 這兩名食客原本看着顧留白身後這些幽州世家子弟,心中就忐忑不安,聽到這掌櫃的這麼說,兩個人幾口喝完了碗裡的酒水,掏出幾個銅子擺桌上,但這幾個銅子被老人迅速的塞回了他們的手中,“今天對不住了,咋還能收你們的酒錢,明天你們再來,還不用酒錢,再請你們一頓。

    ” “那怎麼好意思。

    ” 兩名食客見推脫不過,也不停留,道謝之後便迅速離開。

     老頭收了酒旗,有些走神般停頓了一會,這才看着走進鋪子的顧留白,輕聲道:“關外來的?” 顧留白點了點頭,道:“想問問梁風凝留下的那壇酒還在不在。

    ” 老人豁然擡首,他看着顧留白,一時說不出話,隻是點頭,但他的眼角,竟有淚光。

     對于晏長壽和華琳儀這一衆幽州世家子弟而言,哪怕他們在幽州城裡呆得時間有多久,哪怕他們路過此處,恐怕也不會進入這個鋪子裡坐下吃喝。

     這酒鋪子到處油膩膩的,角落裡也散發着令人不那麼愉悅的氣味,然而此時,看着這老人臉上的神色,他們隻覺得這鋪子裡的氣質便變得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 那種分外質樸且強烈的情緒,總是能夠輕易的擊中人心。

     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内容! “在的。

    ” 老頭沿着一張木梯就往上爬。

     說是閣樓,就是屋頂頂棚隔出來一塊,那張梯子就對着通往閣樓的的一個洞口。

     這老頭一手拄着一根拐杖往上爬,在場的這些幽州世家子弟都擔心他會不會失足摔下來。

     不過他很快有驚無險的抱着兩個酒壇子從樓梯上走了下來。

     他右手抱着一個酒壇子,上面還摞了一個酒壇子。

     “一壇子是虎骨酒,這天氣喝了暖身壯骨,一壇子是梁風凝留下來的琥珀酒。

    ” 他将這兩壇酒遞給顧留白,然後招呼他身後的裴雲蕖等人,“你們都到後面河邊上來坐吧,這裡頭太擠,這時候河邊沒有什麼人,清淨。

    ” 晏長壽等人頓時點頭,開始手忙腳亂的搬桌椅。

     這三張桌子放在後面河邊,靠着欄杆倒是剛剛好。

     顧留白小心的敲碎了那壇子琥珀酒的封泥,倒了一碗酒遞給老頭,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,然後道:“梁風凝回不來了,我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