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苦情僧勸解心頭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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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此時京中因二人鬧得沸沸揚揚,采買隻能先擱置,為求清淨,謝玿租了一輛馬車,帶着天玑來到淨眼寺。

     站在山腳下,天玑舉目,入眼是古樸的石刻,百餘長階,青燈引路,梵香淨身,周遭鳥鳴清越,山神送來徐徐清風,沁人心脾。

     天玑看了眼謝玿,目光落在他的衣袍上,心中忽而升起一個想法: 謝玿帶着一身香火味,來這會不會有一種歸宿感? 天玑想到謝玿削發出家,身披袈裟,站在她面前雙手合十念到“阿彌陀佛”的樣子,不禁笑出了聲。

    一旁的謝玿清咳一聲,提醒天玑道: “公主,入寺吧。

    ” 天玑這才斂了笑。

     謝玿先她一步往上走,在前方帶路。

    天玑看着空蕩蕩的手心,難免有些失落。

    可她忽然想到: 寺院清修之地,如此這般,想來是不成體統的。

     思及此,天玑心中有了一絲安慰。

    可憐公主不知,正是她眼前這位君子,當初與王玢在這清修之地雲雨巫山、纏綿悱恻。

     于是天玑乖乖跟在謝玿身後,可當她看到一對執手談笑的男女走過時,天玑郁悶了,她望着離她數步之距的謝玿,喚道: “謝玿!” 謝玿身形一頓,回頭看她。

    天玑瞧見他眼中莫名的情緒,像是……失望?天玑忽而心生退縮,話到嘴邊變成了: “……你且等等我。

    ” 謝玿依言,站在原地等候,待天玑跟上後,謝玿放慢了腳步,與之同行。

    天玑悄悄去看謝玿的神情,果然又是那失了魂的表情。

     天玑不免郁悶,她到底哪點犯了謝玿的忌諱,令他沉思不已。

    這種神情,她隻在失了寵的宮妃臉上見過,悲愁摻半,平靜的眼神裡裹挾着落寞。

     為何?為何會如此? 天玑猜不透,她忽而意識到,她完全不了解謝玿,完全。

     而謝玿不知天玑心中所想,他亦未察覺身旁人情緒的變化。

    幾年來,這百餘長階,皆他獨自一人走過,那與他結伴而行的人,早已不在。

    故地重遊,神思恍惚,忽聞身後一聲“謝玿”,宛若故人。

    失神回望,滿心遺憾。

     入了那重梁雕畫的大殿,天玑跪在蒲團上,虔誠合掌,餘光瞥見身旁有人下拜,天玑偏頭看去,确非謝玿。

    目光尋找一番,見謝玿靜立一旁,天玑不免問到: “驸馬不拜嗎?” 謝玿答:“無可為拜。

    ” 天玑聞言替他細數道: “國與家,親與民,皆可為之拜,為何不可?” “不願拜罷了。

    ” 天玑不再強求,閉目虔誠下拜,願家國同興,親友無虞,百姓安樂。

    天玑拜完,起身,正欲與謝玿去祈願,一老方丈拄杖而出,胡髭盡白,形若殘燭,眼球略顯渾濁。

    老僧在謝玿面前停下,天玑好奇地打量着他,謝玿見狀奉揖道: “思吉長老。

    ” 天玑吃了一驚,連忙行禮,眼前這位,便是那德高望重,帝王三請而不入的思吉長老。

     思吉長老微微颔首,盯着謝玿,話卻是對天玑說的: “公主,老衲有些話,與相爺單獨一談。

    ” 天玑知這是要她回避,便知趣地行了個禮,朝殿外走去,而謝玿,則随着思吉長老進了耳室。

    謝玿剛坐定,一杯苦茗便被思吉推到他面前,思吉開口道: “老衲一直在等你。

    ” 謝玿面無表情,道: “可惜,謝某不願長老等。

    ” 當初思吉讓他等一等,叫他莫負有緣人,可到最後謝玿還是負了他。

    現下思吉說在等謝玿,他這又是要負誰了嗎? 思吉道:“若是五年前,老衲等的便不是你了。

    ” 五年前,一切尚未開始。

     “世間安有‘如果’?逝者如斯,長老不必多言。

    ” 謝玿淡聲道。

     “是沒有如果,一人身死,帶走兩個人,一個是老衲的徒兒,王繇,一個便是你了。

    相爺,你現在,何嘗不是行屍走肉?” 謝玿不作回答,思吉便又道: “慧極必傷,情深不壽,強極則辱,謝玿,放下仇恨,放過自己,你心中有怨,已成枷鎖。

    縱使你現在能護住這家國,長此以往,終将自縛,又有誰來護你?莫要……” “莫要再負有緣人?” 謝玿嗤笑一聲,道: “長老,我連自己都恨,又如何能放下?如何能不負?這世上我最想護之人已去,縱是枷鎖又如何,我心甘情願。

    您為何喚‘思吉’,您自己也放不下,不是嗎?” 末了他道: “我已無有緣人可負。

    ” 思吉盯了他半天,才歎了口氣道: “非也,老衲隻希望,你莫要傷害愛你之人罷了。

    ” 謝玿一愣,不是莫負,而是莫傷害。

     “你放不下,老衲亦無能為力,本是飄渺一緣,浮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