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迪斯塔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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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求生欲是生物最基礎,最底層的本能。

    不論何種情況,這種本能都無法磨滅,哪怕是下定決心赴死的瞬間,在最後一刻,依然會對死亡表現抗拒。

     但此刻,這女人的慘叫聲太過尖銳了,像是她正泡在沸騰的油鍋裡。

     她對自己身體的摧殘不遺餘力,明明是這種天氣,但她卻滿身大汗。

    汗浸染傷口後,又會帶出更難以忍受的疼痛。

    迪斯塔特跪坐着發出慘叫,她将手攥成拳頭,向自己隆起的肚子砸去。

     “滾出去!滾出去!” “要麼殺了我,要麼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!”她不留手,也不在乎肚子裡胎兒的安危。

    這樣的自殘持續一段時間後,她開始用指甲摳開那身黑色的皮膚。

     更多血水往外滲,傷口外翻,帶出鮮紅的血肉。

    她那身傷似乎不像金發幫的傑作,在這牢房的每一秒,她都在對自己施虐。

     摳開傷口的疼痛無法滿足她。

    所以她回頭看,她注意到床榻邊緣,帶着尖銳的棱角,所以她想到什麼,緩緩爬去,用雙手扶住床榻後,她深吸一口氣。

     “砰——”她一頭撞去,額頭破開一塊,殷紅的血迹緩緩蔓延而下。

     血糊住視線,但對此她并不滿意,棱角終究不夠尖銳,無法一次撞碎她的顱骨。

     所以,她要繼續,她又做出一樣的動作,勢在必行。

     但就在此時,門外傳來輕輕的叩擊聲。

    迪斯塔特頓在原地,立馬就意識到有人站在門外。

    她詫異地往觀察窗看,然後,她看見一雙黑色的眼睛。

     不……不對,其中一隻眼睛有些奇怪,并非完全的黑色,而是底部沉了一層淡淡的绯,那隻眼睛裡沒有任何靈動,迪斯塔特看見時就皺起眉頭,然後,大門外傳來一陣門鎖轉動。

     門開了……迪斯塔特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。

    他在門口,面無表情地看渾身赤裸的女人和房間内血腥的狼藉,他未做出任何表示,隻是緩緩走進來,将門掩上。

     “抱歉,打擾你的自娛自樂了。

    ” “但我覺得如果不打斷你,我說不定會白跑一趟,所以才冒昧敲門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,能請你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再去死嗎?” 飾非語氣平靜,眼前的女人和血腥無法觸動他的情緒。

    房間内光線黯淡。

    僅有一束光将兩人隔開。

    光束打在床榻一角,飾非則将相貌隐藏在陰影裡。

     今天大雨,光束不璀璨,反而是一束純粹的灰。

     迪斯塔特注視陰影中的他,沉默數秒。

     她沒料到一個男人敢這麼光明正大出現在女囚的牢房裡,她注意到飾非穿着打補丁的女囚服,然後她低頭,用一隻手清理被血糊住的眼睛。

     “回答你的問題?看來你知道自己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了。

    但我應該說過,我不相信你這種人。

    你很聰明,既然如此,何必為我這樣無藥可救的人浪費時間?” 迪斯塔特說完扯來被單。

    無暇顧及污穢和汗漬。

    她用被單蓋住身體。

     飾非此時掃視牢房内的情況,這裡空無一物,所有帶棱角的家具都被撤走,隻有一個巨大的泡沫箱。

    箱子裡裝着囚服等雜物,牆壁也被蓋上一層柔軟的泡沫。

     這顯然是監獄的手筆,為的是防止她自我傷害。

    她是個慣犯…… 飾非心中有揣測,他再看向一旁地面,地上插着蠟燭,但似乎沒有使用痕迹。

    蠟燭旁還有一些白色粉末,不用細看飾非也知道,那是剛才她往身上抹的鹽。

     飾非收回視線,回答道:“别自作多情。

    沒人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。

    也沒人想拯救你。

    “ “你是瘋子也好,一心求死也罷,這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。

    “ “我來是幫人做事,他要你的血,還說你的血是我們逃出監獄必要的東西。

    我來拿還是你自己動手?取血這方面你似乎很有經驗。

    “ 飾非開門見山說出來意。

    态度多少有些強硬。

    他并非在商量,而是在通知。

    他明白,所謂敷衍和誘騙對這種女人來說沒有任何作用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,倒不如把話說明白。

     她願意配合,飾非會很高興,不配合,他也會來硬的。

     迪斯塔特卻沒有回答他的需求,她聽見飾非說的,在揣摩他的前言:“越獄?你們打算越獄?怎麼做?“ “這種事和你無關吧,我可不打算透露。

    “飾非答道。

     “呵,說不能透露,但其實看你的模樣,你自己也不太清楚,對嗎?“ “你口中那個人沒有告訴你具體細節,而我看你的樣子,嗯……你好像才剛成為學徒,距離上次我在操場見你倒是有進步,但這還遠遠不夠。

    “ “你們這些奇術師總是這樣,總喜歡遮遮掩掩,就好像讓人知道了底細就會丢掉性命。

    “ 迪斯塔特嘲諷道。

    這嘲諷入了飾非的耳卻讓他的臉色變的并不好看。

     原因無它,從這女人的嘴裡準确說出了奇術師這樣的字眼……這說明什麼? 飾非先前就有過一些猜測,而現在,猜測似乎有所證實,這女人果然是這邊的人…… 她知道奇術師,她還能看穿自己的層次,她似乎也很了解奇術師的作風以至于能準确說出奇術師的行事準則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“你是個術士?“飾非很警惕,會這樣猜測在所難免。

    最了解你的是敵人,術士了解奇術師,合情合理。

     但迪斯塔特既沒有肯定他的說法,也沒有完全否定。

    這讓飾非一時間沒底,隻能拉開和她的距離,确保能掏出手槍。

     迪斯塔特選擇性無視他的小動作,隻是漫不經心看向牢門,說道:“能行嗎?“ “——真能逃出去嗎?這麼多年,沒有人能逃出鹈鹕島。

    “ “總得嘗試。

    “飾非不像在回答迪斯塔特,反倒像告誡自己。

     女人将視線收回來,她掃過滿身傷口,問道:“為什麼想出去?以你的能力,就算在監獄裡也能過的很舒服吧。

    ” “用奇術師的手段,偏安一隅,當個小小的王,未嘗不是一種出路。

    ” 迪斯塔特直視他,被一個女人這樣注視,你很難有所掩飾。

    飾非本就不打算在這個地方隐瞞,有關這個問題,他向來坦率。

     擡起左手,他遮住義眼,緩緩說道:“能讓我活下去的動力是複仇。

    ” “向監獄外,親手造就了【我】這個怪物的人複仇。

    我猜,你應該對這點很能感同身受。

    ” 不同人有不同氣質。

    氣質間又有某些特征,在不同人之間形成吸引。

     而對于飾非而言,幾乎是看見這個女人的第一眼他就有這個感覺。

    他能察覺到,他們兩人是一類人。

    他們身上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