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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31 入夜,庸州太守找上我,脫帽伏地,道: 「定王殿下在上,臣有罪。

    」 我問他:「大人罪在何處?」 「貪腐。

    」 「大人為何今日前來告罪?」我問。

     他垂頭道: 「罪臣孫女以死相逼,如今剛救下來,郎中還在診治。

     「臣這輩子什麽指望都沒了,隻剩這個孫女。

     「她性情剛烈,生活清苦,不願用不義之財。

     「隻盼殿下網開一面,莫要牽累無辜。

    」 他口中那孫女,正是之前來行刺我的女刺客。

     刺客身為女人,卻能做官,甚至并非如我這般女扮男裝,而是堂堂正正的「戶曹」,自然是有門路的。

     當年庸州太守獨子身死,兒媳改嫁七個月後卻生下一名女嬰。

     數年後,太守得知此事,疑心女孩兒是獨子骨血,就把她接來身邊,起名裴直,請人教養。

     此女性情狷直,嫉惡如仇,又聰穎過人,自小便幫祖父處理文書。

     後來庸州的戶曹病死,接替者又在山路遇了劫匪。

     堆積的事務一時找不到人處理,便由裴直暫代了。

     自她上任後,民戶籍賬,田宅數目,未有一次疏漏。

     比起前任戶曹毫不遜色,甚至猶有過之。

     庸州太守力排衆議,也不上奏朝廷,就這麽讓裴直糊裏糊塗地「暫代」了下去。

     「其實今日你來與不來,幹系都不大。

    你燒了赈災銀的賬簿,裴直卻憑着過目不忘的本事,硬生生将那賬簿又默了出來。

     「如今我手下的人已經快馬加鞭,僞裝成商賈,将賬簿送往京城去了。

    」 我靜靜說道。

     「殿下将此事告知老夫,難道不怕我走投無路,命人殺了殿下,就此反了嗎?」 太守猛地擡頭看我。

     我卻笑了。

     「你不會的。

    你還有事相求,如何敢對我出手?我賭的不是你的良知和膽子,是利。

    」 庸州太守沉默片刻,問道: 「臣自知罪孽深重,隻是殿下,王朝更疊世家輪替,您可知,為何千百年來,貪腐之事從未斷絕?」 我不說知,也不說不知,隻讓他說下去。

     「前朝之時,臣的叔父曾在曲縣任縣令。

     「叔父以萬民為己任,立誓要做清官,為民請命。

     「後來有一次,太守公子來了曲縣,豪奴打死了人。

     「我當時遊學回去,聽人說,叔父放太守公子歸去,銷了案子,隻說死者是因病亡故,恰好倒在那公子面前。

     「我年輕氣盛,質問叔父,可還記得曾經的誓言? 「叔父說,若不如此,日後太守報複,那死者的家人隻怕一個都保不住。

     「說曲縣曾有一潑皮勒索百姓,卻發病身亡。

    潑皮兄弟鬧事告官,還試圖賄賂叔父。

     「叔父判了案,赦免無辜百姓,判案月餘,州府卻說要改判。

     「州府接了錢,判百姓賠償大筆錢財,否則流放千裏。

     「叔父不服,把案子留檔上報,卻在考核時因為旁人治地沒有未完案件,他的治地有,又被斥責又被降級。

     「最後百姓沒能得救,他也險些丢了官。

    」 庸州太守笑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