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章 倍之,加倍执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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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張居正的《陳五事疏》裡并沒有限制皇帝批閱奏疏的條款,皇帝禦門聽政、皇帝批奏疏、皇帝召輔臣、國事需廷議、京官要考核。

     朱翊鈞直接給張居正開了個大眼,未跟元輔商量,就給了戚繼光一個伯爵,即便沒有賜下世券隻是流爵,但是朱翊鈞依舊沒有和朝臣們商議。

     馮保是知道的,因為這封聖旨是内閣草拟,而後送到了皇宮之内,陛下加了兩句:論平倭拒敵功,封遷安伯,歲祿八百石,縷縷之忠,惟天可鑒。

     李太後本來想反對,但是仔細想了想,還是給了這個爵位,朝中族黨橫行、高拱上陳五事疏、刺王殺駕案、京營将才提舉、言官連章彈劾譚綸、都察院禦史給事中朝天阙等等之事,讓李太後極為憂心。

     擔心晉黨這個族黨造反。

     因此小皇帝說要給戚繼光一個流爵,李太後以為并無不可,既可以試探下晉黨的反應,也可以試探下張居正的反應。

     戚繼光是張居正的人,皇帝封爵顯然是為了挖戚繼光的牆角。

     張居正不知道嗎? 他還真知道,馮保差遣了徐爵告訴了遊七,遊七知道了,張居正自然也知道了。

     “朕素聞楊太宰乃是碩德之臣,今日開殿恩封,既然太宰有話要說,但講無妨。

    ”朱翊鈞滿是笑意的看着楊博,他先給楊博扣了一頂高帽子,碩德之臣。

     若是楊博講話理太偏,那就不符合碩德之臣的身份了。

     楊博聞言也是一愣,喉結吞吐,一時間有些語塞。

     戚繼光該封伯嗎? 該。

     戚繼光本身就是世襲了祖職,正四品的登州衛指揮佥事,大明有公侯伯爵,在開國之時仍有子爵和男爵,比如王清、王鳳顯等十一人是子爵,王恺、孫炎等二十三位為男爵。

     後來子爵男爵長期空置,是因為世襲千戶和百戶,就是大明實質上子爵和男爵。

     當年大明海疆千裡狼煙,國朝震動卻無良方,戚繼光南平倭寇、北拒胡虜,戰功赫赫,論功不該封爵嗎? 該,太應該了。

     但千不該、萬不該,戚繼光拜在了張居正的門下。

     “臣以為陛下封戚帥遷安伯略有不妥。

    ”楊博深吸了口氣,還是開口說道:“前日戚帥回京至北土城,與京營百戶、總旗、軍卒發生口角之争,臣聽聞昨日這百戶、總旗和軍卒被活活打死了。

    ” “口角之争,豈至傷人性命?臣以為戚帥偏衷多忌小器易盈,剛鸷偏激器滿而驕,理當謹慎。

    ” 戚繼光聞言笑了笑,也不是很在意,俯首說道:“陛下,臣功淺德薄,難堪大任,還請陛下三思。

    ” 封侯非我意,但願海波平。

     朱翊鈞看着戚繼光,戚繼光相貌堂堂,庭闊目光如炬,厚眉高梁,身材極為魁梧,體闊腰圓肩寬,說話中氣十足,給人一種踏實敦厚感覺。

     朱翊鈞的目光看向了王崇古,眼神晦暗不明,簡簡單單的幾句話,事情已經非常清晰和明朗。

     戚繼光這開殿領賞極為順利,但是不代表着戚繼光了領賞之後還能順利。

     晉黨這是什麼手段?這是擴大化。

     皇帝要富國,他們就擴大戕害朘剝; 皇帝要強兵,他們就擴大藩鎮割治; 皇帝要推廣土豆、番薯,他們就擴大為不種稻米麥豆; 皇帝要考成法考成官吏,他們就擴大為苛責官不聊生。

     總而言之,這一手名叫倍之,而文臣們對這一手,玩的那叫一個爐火純青,看似恭敬的遵從了皇命,卻是加倍執行。

     張居正要求問責,戚繼光無論是選擇責罰還是放過百戶、總旗和軍卒,沖撞了戚繼光的六人注定了就隻有一個下場。

     死。

     将小錯按着大錯去處罰,把人活活打死,即便是戚繼光這次回京領到了什麼恩賞,怎麼領都要怎麼吐回去,這就是倍之的手段。

     楊博以為小皇帝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,畢竟隻是十歲人主。

     楊博知道,馮保都不明白這種手段的霸道。

     王崇古幹這件事的時候沒跟楊博說,楊博在奉天殿上攻讦戚繼光,都有些底氣不足。

     “這六個人乃是戚帥親手杖殺?”張居正站了出來,先是俯首對着月台上的陛下行禮,而後側過身對着楊博诘問道。

     楊博搖頭說道:“并不是。

    ” “這六人乃是戚帥授意杖殺?”張居正再問。

     “不是。

    ”楊博再搖頭說道,昨日在館驿,不僅有王崇古、朱希忠、戚繼光和陳大成,還有全楚會館跑堂一人、押解六人的校尉若幹。

     張居正平靜的問道:“那太宰何意?此六人不忠不孝、以下犯上,被京營總督軍務王崇古杖斃,敢請問楊太宰,此六人之死,不是戚帥動手也非戚帥授意,和戚帥有何幹系?” 楊博眉頭緊蹙的說道:“京營總督、提督總兵官親自前往緻歉,戚帥仍然不肯,自然隻能回營嚴懲,方有此言。

    ” 張居正笑了,他搖頭說道:“楊太宰慎言,此乃誅心之語,楊太宰要是論心,此例一開,那論心的事兒,可就多了去了。

    ” 張居正昨天從小皇帝那裡學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