茉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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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茉莉 火車不緊不慢的規律性的鐵軌聲很催眠,陳艾卅周圍的人都逐漸睡着了,他鄰座的人直接整個身體蜷在裏椅子裏,對面的女孩兒已經彎腰卧躺在了男孩的腿上,男孩摟着女孩的背,他們還插着同一個耳機,前後都傳來了各式各樣的呼嚕聲,有的響得離譜,有的跟要斷氣了似的,陳艾卅都覺得吵鬧,他睡不着,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心裏的喧嚣。

     兩個人剛同居的那會兒,陳艾卅迷上了盆栽,總喜歡擺弄一些回來養,先是弄了一撥花,童寬說盆栽花可比鮮花難養多了,陳艾卅不信邪,可兩周後自己買的月季整個都枯掉了,童寬就笑他不聽大人言,陳艾卅就連人帶腿地把他抱起來帶進了卧室,在他耳邊拈着他的腰問究竟誰是大人,童寬受不住癢,一邊笑一邊向陳艾卅求饒,“卅哥,卅哥別,癢得受不了了”。

    陳艾卅好像還記得那天窗外吹進來的一陣風,帶起了窗簾,他和童寬偏偏就要擠在一張床的半邊,童寬在他耳邊輕輕說:“卅哥,我想親你”,于是他們就擁在一起接吻。

     每次和童寬接吻,陳艾卅都覺得他是個少年,熱情中帶着些羞澀,總是要陳艾卅先捉住他,他才會回應得更深一些。

     已經有多久沒和童寬接吻了,陳艾卅沒有算過。

     自己在童寬創業的這三年裏,給了童寬多少支持,陳艾卅也沒算過。

     他記得童寬問過他,“卅哥,你要不要一起來。

    ” 陳艾卅拒絕了,他清楚地記得和童寬說,他還是想進大公司,架構完善些。

    童寬聽了後,非但沒有不高興,甚至還在感慨,“卅哥你真的好厲害,想要什麽特別明确,我特欣賞你這點。

    ”陳艾卅記得當時自己刮了一下他的鼻子,現在回想來,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麽的,是童寬才對,他從來沒改變過自己的想法,創業再難、再累,他都咬着牙一步步地在走。

     我呢,我是不是才是他的拖累? 是我拖累你了嗎,童寬。

     陳艾卅打開了手機,上面的會話框大多都來自于工作,自己是在流程裏的一環,微信群就特別多,後面他不得不置頂才能看到童寬和他的對話,手機已經換過了,他和童寬的聊天記錄都沒了,但他還記得最後那幾個月的對話框裏的關鍵詞就那幾個,“要加班”“晚點回來”“卅哥晚安”“你先睡”“馬上就回來了”,心疼是真的,有怨氣也是真的。

    可隻要一想到童寬在最難的時候買的那份保險,就什麽氣都洩了,這小子,處了七年了,陳艾卅還是覺得看不透他。

     他打開了童寬的微信頭像,把朋友圈權限都打開了,點擊進去之後,本以為一溜都會是他以前創業時候自己APP的宣傳內容,沒想到相關的一條都沒,最新一條是快一年前了,是一個檸檬草盆栽,看背景應該是在他辦公室裏,葉子上是濕濕潤潤的,盆裏的土壤也很濕潤,小樹枝上還挂着水珠,明顯是剛剛澆過水的樣。

    配的文字是“liveinsteaddead”,以生換亡。

     家裏的那棵檸檬草是有些不太好了,陳艾卅總提要不要換一盆,但終究忘記去買新的。

     陳艾卅眼眶一下就熱了,差點沒掉下淚來,童寬沒有忘。

     是他沒有看到他的朋友圈,是他把童寬的好忘了。

     和童寬住在一起後,陳艾卅發現他作息十分規律,即使沒有課,也會早早地起來,大多數是坐在桌前擺弄他的電腦,陳艾卅隻記得童寬的電腦上有很多窗口,大多數都是他也看不懂的一行一行的英文字,有的時候陳艾卅會懷疑開了這麽多窗口怎麽電腦還不死機,但他确實沒看到過童寬的電腦卡過。

     童寬的生活習慣很好,每次洗澡後都會把浴室打掃幹淨,有的時候連水池和馬桶都要擦一遍,陳艾卅跟他說過不用這麽太講究,讓他在這安心住,別想太多,童寬就告訴陳艾卅這是自己一直以來的習慣,沒有事的,之前在寝室裏他也會這麽做,聽到這裏陳艾卅皺了皺眉,之後上洗手間無論是洗手還是解手,就都會好好仔細看看水池和馬桶上有沒有什麽殘留,就是浴室的地漏,他的嘔吐神經實在是不允許他接近,本來是想奔着商量的口氣問童寬分工的,可童寬卻和陳艾卅說,這裏一應都不需要他考慮,自己會全部做掉的,陳艾卅依舊不肯,童寬就跟他開玩笑說,“卅哥,那你每周給帶我三頓飯吧,行不行?”,童寬問自己的時候還帶着一點不經意的俏皮,陳艾卅覺得跟摸了毛絨絨的玩偶似的,也不知道怎麽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。

     一開始,因為不确定童寬是否去勤工儉學了或者在忙,陳艾卅每周嚴格恪守每周帶三頓飯的約定,從校外回來的話就給童寬帶外邊的餐食,在校內的話就幾個食堂翻着花樣地帶,後來也顧不上什麽三不三頓的了,隻要當天晚上回學校,就必定會給童寬帶吃的,童寬和陳艾卅開玩笑說自己是他喂養的小豬崽兒,陳艾卅就笑着說如果童寬真能吃胖一點就好了,童寬邊吃邊點頭,從來都沒有剩下過。

     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