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關燈
    由于待遇好了,顔湘便打算将梅園的陳設翻新,把破舊的家具全都換掉。

     她打開意外找到的一個老舊盒子,發現裡面全是首飾珠寶,不免愕然,長這麼大,她還從沒見過這麼多珠寶。

     雲蘭回憶道:“我好似聽幹活的嬷嬷提過,說這是先夫人留給小姐的嫁妝。

    ” “嫁妝?”顔湘好奇地仔細端詳,目測這些首飾價值不菲,看來她母親出身不低。

     梅園修整好後,房内添置了書案和綠植,不再似從前那般空蕩了。

    可顔湘盯着書案後面那堵牆,仍感覺少了點什麼。

     聽嬷嬷說母親生前十分喜愛作畫,隻可惜她故去後,畫作就全被燒毀了,一幅也沒留下。

     顔湘當下便決定上街挑幅畫回來挂上,反正她到這兒那麼久都還沒出去逛過呢,然而她都快把京城翻遍了,也沒找到心儀的畫作。

     俗話說:沒吃過豬肉,還沒見過豬跑麼?顔湘雖不是美術生,但好歹大學時期也進過國畫社團,對國畫還是有點研究的,普通畫作可入不了她眼。

     二人來到最後一家書畫坊——玉書坊。

     “小姐若想買畫,那您可來對地方了。

    ”夥計熱情介紹道,“作為京城裡最大、最受歡迎的畫坊,我們玉書坊所擁有的畫類舉不勝舉,可供您随意挑選。

    ” “倘若現場這些畫作裡沒有你心儀的,我們還可以請畫師按您的要求作畫,保證包您滿意!” 這熟悉的話術,讓顔湘仿佛回到了21世紀。

    隻是她一直不大喜歡在挑東西時被人牽着鼻子走,便委婉道:“我先自己瞧瞧吧。

    ” 然而幾乎每一幅畫前都圍了很多人,真是讓人想擠也擠不進去。

     她隻好走到較為冷清一處,先“審判”起面前的畫作。

     作者作畫如題字,筆鋒淩厲卻又收放自如。

    筆墨準确地勾勒出梅枝的線條,深淺得當,畫上每片花瓣的形狀都略有不同,描繪卻都很細緻,瓣上甚至還有淺淡的紋理,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 這畫倒讓顔湘想起摩诘的一句詩——“遠看山有色,近聽水無聲。

    ” 是幅佳作!她驚歎,可驚歎過後越看越覺得這畫的風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。

     難道是我以前研究過的古代大師的作品?顔湘暗自琢磨,餘光瞥見有人走近,她下意識轉頭看去——是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年輕公子。

     他領口處繡有金色淡紋,腰間系上雪白衣帶,看起來溫文爾雅,雙眼同樣也在打量那副畫,揮扇子的動作卻沒停。

     這時,顔湘留意到路過的夥計似乎想對他開口,一時心急,便來了句:“這幅畫我要了。

    ” 生怕到嘴的熟鴨子飛了。

     夥計微怔,下一秒又眉開眼笑:“好嘞!” 顔湘對那位公子稍顯歉意道:“不好意思,這幅畫是我先看上的。

    ” 那位公子似乎不甚在意,淡笑道:“既然是姑娘先看上,那自然是歸你。

    ” “多謝公子。

    ”她莞爾。

     “敢問你是哪家的小姐?等裝裱完成後,我好差人送到府上。

    ”夥計又開口道。

     顔湘本不想暴露身份,但考慮到天色漸晚,還是說了:“顔府。

    ” 夥計似乎有些驚訝,進一步确認:“是那位京兆尹大人的顔府?” 顔湘眼中閃過一絲疑惑,但仍是颔首承認了。

     傳聞中的顔府小姐面容普通,衣着打扮皆如平民,不僅身體羸弱,性子還非常膽怯。

     可面前這個卻身着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,頭戴珠钗,雖不說多華麗,但那氣質讓人一眼便能辨出是富貴人家。

     并且她面色紅潤,隻略施粉黛便已明豔動人。

    實在是和傳聞毫不搭邊。

     夥計内心犯起嘀咕:果然坊間傳言不可信。

     在回府的馬車上,顔湘閉目養神,思緒逐漸飄遠。

     在旁人的描述中,母親也是擅長書畫,尤其愛畫梅花。

    而在顔湘的記憶中,自己幼時也接觸過書畫,隻不過後來父親組建了新的家庭,就沒再給她機會去學習了。

     在那些家長眼裡,小孩子認真讀書比任何都強,于是慢慢的,顔湘也任由那本畫冊孤零零地在牆角落灰了。

     但其實在她心裡,沒能正經學畫始終是個遺憾,所以她才會在大學時選擇加入國畫社團。

     在社團裡,顔湘除了能學點國畫的皮毛,還能外出觀看畫展、研究名作。

    就連早年出土的幾幅古代名畫,她也是親眼見過的,例如張缜的《燕京雕梁卷》、文鶴的《日照西山圖》。

     突然,顔湘靈光一閃——剛才那副畫的風格不正像文鶴的嗎? 如果她沒記錯,文鶴所處的朝代正是霁朝,并且他還是當朝有名的大官…… 可這畫卷上怎麼沒有署名?作者會是文鶴先生本人嗎?又或者風格相似隻是個巧合? 滿肚子疑問無人解答,顔湘不禁想見見這位“無名”畫師了:畫工如此精細,不像年輕人能做到的,應當是位畫技超群的長者。

     沒等多久,那副畫便到了。

     顔湘抽出畫卷,順手把竹筒遞給雲蘭,然後将畫小心翼翼地展開。

     “咦?這畫筒上還寫了個‘顔’字。

    ” 她接過來瞅了瞅,又将竹筒上的字與畫上的字進行對比,發現是同種字體,且筆風相似,應是出自一人之手。

     “許是店家為防止出現纰漏,在畫筒上做的标記吧,沒想到這畫坊還挺良心。

    ”她推測,随後把畫挂到牆上,将此事抛去了腦後。

     後來,顔湘閑來無事總往那家書畫坊跑,還在夥計面前混了個臉熟。

     “你可知上回我在這兒買的那幅畫是出自誰手?”她打聽道。

     “那幅啊,”夥計壓低聲音道,“小姐走大運了,那是俞林先生的畫,京城多少人想買他的畫都買不到呢。

    ” 原來不是文鶴。

    顔湘心道,可“俞林”這個名号她卻是從未聽過。

     想起那天的情形,她不禁唏噓:世人大多追名逐利,隻關心作者的名号,卻不懂得欣賞其畫作的内涵。

     “那這俞林先生現在在哪?我能見見他嗎?”她向夥計打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