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封侯非我意,但愿海波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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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朱翊鈞為何不懷疑葛守禮在為了晉黨張目? 因為葛守禮在沖鋒陷陣,攻讦首輔這種事,最合理的流程是讓都察院的禦史們沖鋒陷陣,而不是葛守禮這個自己總憲,自己沖上來白給。

     葛守禮的懷疑,葛守禮的疑惑,葛守禮的質詢,其實都基于一個基本的懷疑點出發。

     那就是張居正在指鹿為馬。

     朱翊鈞跟老農打聽過畝産。

     葛守禮曾經做過大明的戶部尚書,對畝産應該是有所了解的,所以他乍一聽聞,畝産過千斤,就立刻思維躍遷到了張居正操持權柄,作踐皇權之事上了。

     張居正這個首輔,做的的确有些霸道。

     大明北方的畝産,一畝地,夏收麥、秋收粟,合起來兩石多一些,大約在三百斤左右; 而南方畝産夏收稻秋收稻麥或稻豆,一年一畝地能打四石左右的糧食,大約就是五百七十多斤。

     羅拱辰說什麼?說畝産數十石,哪怕是畝産十五石,那是什麼概念?就是土豆、番薯它再不好吃,那也是糧食,餓的時候,哪裡顧得上好吃不好吃? 在葛守禮看來,這不是張居正在指鹿為馬是什麼呢? 别說葛守禮,朝中大臣,也沒有幾個相信的。

     朱翊鈞要是不知道這黃不拉幾的土疙瘩真的能産數十石,他也會認為張居正在誇大其詞,聯合羅拱辰在蒙蔽君上。

     朱翊鈞笑着說道:“葛總憲,羅同知獻這等祥瑞上來,也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,這不是已經開始種了嗎?不如等結果出來再看?” “陛下,臣等惶恐。

    ”葛守禮甩了甩袖子,跪在了地上五拜三叩首,痛哭流涕的說道。

     朱翊鈞想了想問道:“葛總憲種地嗎?朕有些問題比較疑慮,想要請教。

    ” 葛守禮有些懵,他愣愣的說道:“臣…不事農桑。

    ” “那算了,你們繼續議事吧。

    ”朱翊鈞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,示意葛守禮平身落座便是。

     葛守禮呆愣呆愣的站了起來,迷茫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,才察覺到自己似乎是中套了。

     這一場都察院總憲對文淵閣首輔的攻讦彈劾,就這樣在皇帝陛下拉偏架的情況下,無疾而終。

     葛守禮回過神來,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了哪裡。

     他在談規則,陛下在跟他談事實,他口口聲聲在說匡複有吾在,與人撐巨艱,結果連十歲小皇帝的疑惑都不能解答,那還談什麼匡複輔弼呢? 廷議仍在繼續,關于戚繼光械送董狐狸的侄子回京之事,提上了議程。

     張居正的意思是開德勝門至兵部在奉天殿上領賞,而楊博則提出了讓戚繼光在北土城移交案犯,在北土城領賞抓緊時間回薊州,理由是唯恐北虜再次南下犯邊,作為總兵官,戚繼光要趕快回去才是。

     而禮部尚書陸樹聲,也表示反對戚繼光入城,邊将無故入城,與禮不合。

     朱翊鈞則覺得極為好玩,這邊晉黨的譚綸跳反,和張居正志同道合,而那邊張居正提拔的禮部尚書陸樹聲,則是背刺了張居正一刀,和晉黨玩起了你侬我侬。

     陸樹聲是松江府華亭人,就是大明首輔徐階的那個松江府華亭人,陸樹聲是徐階的同鄉,徐階掌翰林院事的時候,是張居正和陸樹聲的老師。

     經過十幾年的風吹雨打,當年鬥倒了嚴嵩的徐黨,早已經物是人非事事休,依舊留在朝中的,大部分都投入了晉黨或者張黨的懷抱。

     張居正和陸樹聲有同窗之誼,所以在隆慶皇帝大行,禮部尚書空缺之後,陸樹聲在張居正的舉薦之下,成為了禮部尚書。

     然後,在羅拱辰欲收洋船稅之事、在戚繼光回朝領賞之事中、在皇帝親事農桑之事中,陸樹聲給張居正狠狠的來了三記背刺。

     張居正并沒有太過于執着,而是繼續主持廷議到了結束。

     “陛下聖躬安,臣等告退。

    ”群臣見禮,開始撤出文華殿,而侍讀、侍講、展書官開始入場。

     張居正俯首說道:“陛下,臣有一人舉薦,此人本就是農戶出身,熟悉農務,對農務之事見識不凡,乃是江西貴溪人,隆慶五年進士。

    ” “元輔先生種過田嗎?”朱翊鈞似乎不是很在意的問道。

     張居正搖頭說道:“很小的時候種過,後來成了童生後,就再沒下過田了,陛下有疑慮,臣不能解惑,故舉薦他人。

    ” “哦?既然是元輔所薦,此人現在何處?”朱翊鈞笑着問道。

     張居正俯首說道:“人在京師奔波。

    ” 張居正是個軍戶,大明的軍屯衛所,是屯耕兼濟,所以張居正小時候還真的下過地,但不過是玩耍性質,讀書之後,他就不再事農桑,專心讀書考取功名,十二歲秀才,十六歲舉人、二十三歲進士,他就更沒種過了。

     他舉薦的這個徐貞明,和朝中的晉黨沒有關系,和他張居正也沒多少關系,屬于新科進士,而且排名不高。

     大明朝廷的座師是一種朋黨關系,但考的名次比較低,是沒有資格任主考為座主的。

     比如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