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二章 多事之秋(二十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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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知是不是臨行前葉随風的一番言辭觸動到了季秋,季秋潛回開揚不到兩個時辰,便隻身而返。

     回來時她的眼光幽暗,如無垠深夜,不消言語,便足可讓葉随風與宇文述學二人的心重重向下一墜。

     她步履沉重地緩步向前,每一步都像是要在地上砸出一個坑窪。

     她始終低垂着頭,恨不得将身子也一道埋進塵埃之中。

     “青黎……何在?” 宇文述學聲音喑啞且顫抖,眼波激蕩,似遭狂風驟雨肆虐過的湖心。

     季秋艱難地啟齒:“她……被人踐踏,零落……成泥,屍骨……未存……”短短幾個字,卻被她拆了個七零八碎,好似黏連在口中,難以吐露。

     季秋俯着身子,聲音悶在喉中,如哭似泣。

     宇文述學閉目往靠背重重一倒,兩行清淚順着眼睫緩緩滑落。

     被他抱在懷裡的男孩跟着猛烈地一晃,撞在他寬廣的胸膛上。

     男孩擡頭,一串如斷了線的晶瑩淚珠滴在他側臉,滑入唇齒之間。

    初嘗悲苦滋味的男孩,撇着嘴眉頭擰成一個疙瘩,臉皺成包子褶,這不是他喜歡的味道。

     男孩手扶着宇文述學的肩膀,從他的懷裡面站起身來。

    用手指戳弄着宇文述學頰邊的淚珠,奶聲奶氣道:“宇哥哥,你不是說男孩子不能輕易落淚的嗎?大人是不能說謊話騙小孩子的。

    ” 宇文述學面上一陣掙揣,再睜眼時惟有眼圈一團血紅,卻是再無半滴眼淚流出。

     他一下一下輕柔摸着男孩的頭頂,嘴唇哆嗦着,連一個笑模樣也扯不出來,連一個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來。

     男孩歪着頭看他一派清冷的表情,尚在幼年的他自是不懂何謂人生巨變,何謂人間疾苦。

    即便他什麼都不懂,也能看出宇文述學心裡不高興不舒服。

     他湊近了一些,用胖乎乎的胳膊環住宇文述學脖子,緊緊地摟住,用着他自己的方式來安慰宇文述學。

     宇文述學的身體狠狠地一顫抖,憂傷像是冷凝的蠟油,凝結在了他的臉上。

     葉随風已是淚如不竭的冷泉,簌簌而下。

    見着宇文述學無聲無息的暗自傷心,她的心裡更是如同被鈎子勾住還不停地撕扯着一般疼痛。

     她的手向着宇文述學微微擡了擡,最後轉而摟住幾乎要将身體沉到地底的季秋。

     季秋的胳膊肩膀在觸到葉随風手指的一瞬間,便如同裹單衣入冬月一樣,止不住地顫抖。

     葉随風言道:“不是你的錯,你不要傷心難過了。

    ” 此一言,似是在對季秋說,又像是在對宇文述學說。

     季秋聽了她的這句安慰的言語,非但沒有止住顫抖,反倒愈演愈烈,頭也埋藏地更低,一圈水痕凝集在她的腳邊。

     葉随風盯着那一圈水痕,緩緩地松開了手。

     一向面無表情,沒有情緒波動的她,原來傷心到了極緻,也是會落淚的。

     每個人都獨守着自己的悲傷,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。

    這一刻,言語又如泡泡般蒼白無力,一觸就碎。

     這一夜注定是無眠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