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35 避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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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頭頂密密的發茬,鋼針似的。

    褚宜默默地挺起背拉開一段距離。

     這樣的場景還發生在英語課下課的時候,李霧山值日上來擦黑闆,褚宜站在講臺上腳底打了一下滑,沒到要摔倒的程度,李霧山的手卻先一步過來,握住她的手腕問“沒事吧?”。

    認真的神情讓褚宜腦神經抽搐了一下,趕緊抽回了手。

     褚宜臉貼着桌面,蒙着腦袋想,是哪裏不對?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? 最後她反省了那天晚上自己的行為,什麽“叫姐姐”、“誰這麽有福氣”、“年下不叫姐”,不經大腦張口就來簡直像喝了假酒。

     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啊!褚宜抱着腦袋在桌上小狗似的亂蹭。

     在這種想不明白的問題上,褚宜總是熟練地找外援。

    以“我有一個朋友”開場,囫囵将李霧山一些無法定義的行為講給曉瑄聽後,曉瑄發出嘲笑的聲音,說“世界上不一定有鬼,但一定有人心裏有鬼。

    ” 褚宜心裏咯噔了一下。

     不管有鬼沒鬼,她褚宜是個光榮的人民教師,堅定的唯物主義者,從不被妖魔鬼怪侵擾。

    她紮起自己剛在桌子上蹭散的頭發,在心裏默念了十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。

     于是,接下來感到不對勁的變成了李霧山。

     周五晚上拒絕魯蔓之後,他安靜的同桌更安靜了。

    不像之前那樣幫他梳理筆記,克服害羞主動問上節課有沒有不懂的地方,偶有眼神不經意交彙的時候,魯蔓總是慌忙躲避。

     李霧山當然不會為此失落或憤怒。

    無論多麽小心,用多麽妥帖的話術,拒絕就是拒絕。

    喜歡和拒絕一個人都沒有錯,被喜歡的人拒絕,總是會傷心。

    李霧山知道,保持一段距離,不觸碰她的傷心,是對魯蔓最好的尊重。

     他很快就調整了應對的方式,卻發現躲避自己的好像不止魯蔓。

     周四的中午,在收到褚宜的微信【我有點事,果汁放在辦公桌上你自己拿】的時候,李霧山确認了這一點:褚宜也在有意無意躲着他。

     于莺在班上找男生幫忙搬教輔書,傳話說褚老師找的是秦猛,沒叫他。

     小測驗結束,沒有給他發消息問有什麽難點沒弄明白,是否需要她再解釋一遍。

     每日果汁都讓魯蔓拿作業的時候順便帶給他,惹得魯蔓總是闆着一張紅臉,裝作不經意地把果汁推過來,丢下一句“褚老師讓我給你”就扭過頭。

     不對勁,很不對勁! 李霧山故意連着兩天沒交英語作業,早自習之後借着補交作業的由頭去辦公室,推開門卻隻看到老田一個人坐在那裏,筷子夾着小籠包,一口一個。

     老田看到他愣住了,塞嘴裏一半的包子不知道是咽還是吐。

    李霧山示意他吃吧,別噎着。

     三兩口咽下包子,老田問他:“有事?” 李霧山舉着手裏的英語卷子,解釋道:“交作業。

    ” “唔。

    ”老田也就是随口問一句,繼續對付剩下的早餐,兩個包子下肚,擡頭才發現李霧山站在褚宜的辦公桌前沒走。

     “褚……老師,不在嗎?”李霧山問。

     “噢,”老田放下筷子,“去食堂吃飯了吧。

    ” 褚宜早上總是喜歡去學生食堂打餐,她說教師食堂沒學生食堂好吃,但一般會趁早自習沒結束人少的時候,趕緊買上飯打包到辦公室吃。

    眼下正是人最多的時候,為了躲李霧山,大早上去跟學生擠食堂,也真是難為她。

     李霧山扯了扯嘴角,放下卷子轉身走了。

     上課以外的時間裏,李霧山遇到褚宜的概率忽然之間驟降。

    其實對于其他同學來說,在學校範圍內,除非是被傳喚到辦公室,見到科任老師的概率基本是穩定的。

    若是總撞上,還有點倒黴。

     但李霧山不習慣。

    他覺得,自己和褚宜之間,如果有一根線綁着兩端,之前這線的距離至多是從教室的講臺到最後一排,但是現在,線的長度足以繞操場三圈。

     太長了,一千兩百米呢! 不用去便利店打工的夜晚,李霧山把共享單車停靠在路邊,在家門口買了幾個芒果,掐準時間将今天課上一道不太好理解的題的照片發給了褚宜,關閉靜音,握着手機等着響。

     進門的時候李雨水看着透明塑料裏的芒果,小臉一擺甩都不甩。

     “你買的芒果一點都不好吃!” 李霧山捏他的脖子:“閉嘴,有的吃不錯了。

    ” 李雨水不服氣,伸着脖子辯駁:“褚宜姐姐買的芒果好吃!” 褚宜買的那箱芒果沒撐過三天。

    李霧山有意控制李雨水的攝入量,沒讓他多吃,但一箱芒果也沒多少,兄弟倆吃一點,分給劉姨幾個,很快就吃完了。

     “那沒辦法,那是別人買的,你以後也吃不到了。

    ”李霧山聳聳肩,有點心酸地說。

     “誰說我吃不到,”李雨水露出狐貍一樣的笑,“姐姐說還給我買!” 李霧山一愣:“她什麽時候說的?” “昨天呀!我給她打電話,她說要給我買芒果和巧克力,我們約好了周末去遊樂園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