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尘埃起伏思如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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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房的餐桌前坐下,廚房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。

     這是李守财親自做的。

     李毓靈幼時睡不着覺,整夜整夜哭,那時候還在老宅,主家李家還沒有升遷入京,她就被老宅裡的人喚作“夜叫郎”,後又因她是女兒家,這調侃來的名字,又變成了夜娘,這一喚,就喚了十七年。

     李毓靈睡不着覺,李守财急的團團轉,換了好幾個奶娘都哄不住,最後還是他把小小的李毓靈用貼了符的百家布包着,陪着哄着講故事給她聽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其中就講到了這個長壽面。

     李毓靈回過神,她這一路上思念父親和阿姐,覺得吃什麼都索然無味,這會兒見到了父親,才感覺到肚子裡空空的。

     長壽面香氣撲鼻,晶瑩的油珠浮在表面,還有綠白色的蔥末,面條滑軟,湯汁鮮美鹹淡适中,一碗下去,李毓靈渾身都暖和起來了。

     李守财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女兒吃面,看着女兒柔和嬌嫩的臉龐,心中不免想起另一個人來。

     那雙眼睛,當真是一模一樣。

     李守财垂下眼,靜默了一會兒,腦子裡想着事。

     “這次回老家,你祖母身體如何?” 李毓靈已經吃完了長壽面,她用絹帕擦擦嘴,聽到她爹爹問她話,想了想,老實道:“祖母身體康健,隻是精神不太好,夜不能寐。

    ” “大夫叫了嗎?” “叫了。

    ”李毓靈又道,“大伯父請了大夫,隻說心氣郁結,開了兩張方子,讓祖母喝着看看效果。

    ”主要還是老人家心裡揣着事。

     李守财聞言認真想了想,說道:“明日将家裡庫房裡的五十年人參送去給你祖母,今年主家事多,你大姐姐的婚事又耽擱,她若是發脾氣,你别往心裡去。

    ” 李毓靈搖搖頭笑着說:“我不會的爹爹,阿姐她待我最好,我都知道。

    ” 李守财緊皺的眉頭松了些,笑罵:“難道你爹我待你不好?” “爹爹待我也好,這碗面我吃着比山珍海味都要新鮮呢。

    ” 可不是新鮮,一年也就吃那麼一次。

     李毓靈與李守财說了會兒話,她就回了自己閨閣。

    這頭蠟燭剛熄滅,李守财就得到下人來報,說是主家車馬房出了事。

     初春寒夜風如刀割,簌簌作響。

     李守财從家裡匆匆趕到李府,從角門進去,開門的小厮是車馬房的人,跟在李守财身後,一個不吭一聲,一個大氣不敢喘。

     冷冽的空氣從肺裡進去,呼出淡淡的白氣,心髒開始亂跳起來,腦子裡翻來覆去想事。

    怎麼想,都繞不開今日崔公子這一茬事。

     月亮漸漸西沉,天空終于露出了微亮的天際。

     第一縷曙光照射到瓦楞上時,反射着粼粼的琉璃光。

     李守财大汗淋漓地吐出咬在嘴裡的厚布,隻覺得牙關都酸緊,他沒有力氣說話,眼神都有些渙散。

    身上是冷的,風肆意地鑽入衣裳,啃食他每一寸的肌膚,這些疼痛跟斷腿相比,就如蚊蟲叮咬。

     他擡起微微顫抖的手,側過臉去,終于忍不住落了一滴淚。

     他的年紀算大了,兩鬓因為操勞而染上霜雪色,眉間有深深的溝壑,是常年皺眉的緣故。

    李守财身量很高,依稀可窺見年輕時的魁梧。

     他年輕時最愛馬,到如今也不曾改變,最愛做的事就是騎馬了。

     從今日往後,是再也不能了。

     單銘推門進來,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雞湯。

    他把雞湯端到李守财跟前,說道:“師傅,這是總管讓人送來的。

    ” 李守财忍着疼痛,勉強露出一個溫和的表情,他端過碗,頗為豪放地喝完。

    一碗湯下肚,舌頭沒什麼感覺,隻覺得肚子暖融融的,像吃了個太陽。

     這樣的溫暖讓他好受了一點。

     于是李守财開口:“車馬房你多費些心思,草料得盯緊些,馬有什麼不對勁的,立馬來告訴我,我這幾日就歇在這裡。

    ”他不想回家去讓女兒看到了難過,叮囑完車馬房的事,李守财眼神又渙散開來,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
     單銘貼心地帶走了碗并關上了門。

     房間内靜悄悄的。

     隻有從窗棂處射進來的陽光中的塵埃在紛飛起舞。

     這一次斷腿,讓李守财歇了原本的心思,他側過臉,看着那起起落落的塵埃,再往上,透過那雕花窗棂,看着外邊的光景。

     這李府,是吃人的魔窟。

     他決不能讓夜娘被困在這裡,一輩子都掙脫不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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