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下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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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這府裡的規矩,不到天黑是不許上燈的。

    每天一到傍晚,屋裡院裡一片昏黑,沒有一絲光亮。

    她隻能瞪着頭頂的紗帳發呆,丫頭們也是百無聊賴,屋裡不時響起唉聲歎氣聲。

    直到院裡傳來拖着長調的聲音:“上燈了!小心火燭!”上燈的婆子們挑着火燭,依次點亮院裡的燈籠。

     一屋子人都像得救似的。

    幾乎外面婆子的話音剛落,裡屋外屋的燈立時就亮了起來。

    丫頭們走動的,倒水的,說話的,動靜才一下都來了。

    做針線的拿出針線活坐到了燈前。

    雀兒和靈兒就又磨着腦袋要下棋。

     棋還是前些日子腦袋拿出來給她看的。

    靈兒看見了,就每天磨着腦袋要玩。

    腦袋總也不許。

    這一屋子丫頭之中,數她年紀最大,加之行事穩重,理所當然被視為這屋裡的主事的。

    老夫人,皇子有事都是跟她說話的。

    丫頭們可以不懂規矩,她可不能。

    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也有主仆之分,哪能在主子的房裡胡鬧。

    可看見她一聽下棋高興的那樣子,腦袋又心軟了。

    皇妃一天的悶在屋裡,連床都不能下,這要是個好人隻怕早待不住了。

    便是皇妃現在糊裡糊塗的,也不住的喊無聊。

    再一想反正皇子也不在,夜裡沒人會來。

    腦袋就同意了。

    把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,看着靈兒她們下棋。

     就着不太明亮的油燈,靈兒和雀兒頭對頭坐着,都是一樣的動作,一手托着下巴,一手放在裝棋子的罐子裡,把玩着一枚棋子。

    眼睛緊盯着棋盤,卻半天不見一子落下。

     即便拿出棋子來,手也要在空中停留半天,似是仍未想好要落在何處。

     她不看棋局,隻看着她們下棋那樣子就覺得費勁。

    不過是玩嘛,又不是生死抉擇,至于這麼艱難嗎。

     再者,她天生就是參與者,不喜歡旁觀。

    參與跟旁觀,說起來好像差别不大,不過就是一個玩一個看。

    可要落實在現實中,那差别就大了。

    你就像演戲,參與者就是演員,是要在舞台上燈光下展示自己的。

    旁觀者便隻能是觀衆,沒在人群裡坐在黑暗處欣賞别人。

    要在職場,那差距就更大了,參與者多數情況下也會是決策着,起碼是核心人物,掌握着大多數人不知道的商業機密和大多數人賺不到的财富。

    面帶微笑,轉着手裡的鋼筆,眼睛不時乜斜起來,看着外面忙碌的下屬,誰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打着什麼主意。

    而旁觀者呢,就是在外面忙碌的衆下屬們。

    所謂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的那幫人。

    他們雖然也身在其中,可隻有聽話照做執行的份。

    累的賊死,到頭來卻隻能瞻仰上司的榮光。

     要想出頭,就隻有勇于優秀。

     勇于優秀這句話是她這輩子最認可的一句話。

    首先你得有膽。

    敢。

    敢出頭,敢展示,敢說敢做。

    這是大多數優秀者之所以優秀的關鍵。

    你得讓别人看見,知道,然後才會被接受,信服。

     要說起這方面的心得體會,她足可以跟你大談三天三夜。

    ——當然,是要在她完全清醒的情況下。

    現在這些東西都隻是在潛伏的很深很深的潛意識裡靜靜運行着,她自己完全沒有知覺。

    但是她的行為還是被這種思想支配着的。

    所以,沒看一會兒,她就不安分起來,嚷嚷着要下棋,說自己也會。

     腦袋拗不過她,隻得讓丫頭們把棋局搬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 真正執棋在手,才知道看和下完全是兩回事。

    她也是舉着一枚棋子,半天不知道往哪放。

     “皇妃,這裡。

    ”腦袋小聲的提醒她。

     她這才把棋子落在腦袋所指的地方。

    嘴裡還解嘲道:“好久沒有下了,有點手生。

    ” “不急,皇妃慢慢來。

    ”腦袋安慰着說道。

     第二子就好放了,不就是連線嘛,挨着放成一排就對了。

    她用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枚棋子,潇灑的一轉手腕,落在了棋盤上。

     “……”腦袋像是有話要說,可隻張了張嘴,沒有出聲。

     這回對手的靈兒倒是下手極快,緊跟着就把她的白子放了下去,怕她反悔似的。

     嗯,你堵着這頭,那我就隻好另辟蹊徑喽?于是她又把第三枚棋子放在了另一頭。

     “……”腦袋在身後又是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 她這才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魯莽了。

    正要重新審度一番,卻見對手又是飛快的落子。

     這是什麼意思嘛!難道說跟她下棋就這麼容易不用動腦子的嗎?她有些急了,再拿着棋子就有些猶豫。

    她哪裡知道,在這個遙遠的古代,圍棋——也就是那時所稱的‘弈’——可是風靡一時的高雅運動,上至帝王,下至黎民百姓,無不好弈。

    那時候人們下棋,一是為了附屬風雅,二則也是因為那時候着實沒什麼娛樂。

    尤其是有錢人家,男不用做工,女不用做活,慢慢長日,何以打發?于是都自覺自願的修習起琴棋書畫來。

    就像六七十年代,孩子們都是自己到處找着看書,哪用家長逼迫?不是六七十年代的人好學,而是,實在是沒有什麼比書更有意思的消遣了。

     因此,這些個丫頭雖然都是下人,出身不高,但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之下,又從小在姚府這樣的書香之家長大,都是粗通文墨。

    雖然說不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但也遠不是她這樣的門外漢可匹敵的。

     小主,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面更精彩! “這裡,皇妃。

    ” 腦袋又在身後出言指點道。

     她跟着腦袋的指點走了幾步,越走越糊塗。

    非但不見五枚棋子連成一線,還跟對方的棋子攪成了一鍋粥。

    這是什麼棋路嘛!她決定不聽腦袋的,自己下自己的。

    她拿着一枚棋子正要落下,卻聽見腦袋在身後失聲叫道:“皇妃!” “哎!落子無悔喔!”靈兒馬上說道。

     “哎!還沒落呶!”她學着靈兒的語氣,舉起食指和中指夾着的棋子晃了晃。

     “對,我們還沒想好呢。

    ”腦袋也難得的孩子氣的說道,說罷裝模作樣的問她,“皇妃你是不是想要落在這裡啊?” “對對對!”她忙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