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7章 民众误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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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暮春熾熱的日頭如一個大火球,将青石闆曬得滾燙,莫遠山的腳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炙熱,他跟着牟勇穿過城隍廟外的染坊。

     眼前,藍靛布匹在竹竿上随風翻卷,發出“嘩啦嘩啦”的聲響,那色彩濃郁而深邃,如同無數面被揉皺的旗幟在風中狂舞。

     他忍不住伸手,手指摩挲着衣兜裡皺巴巴的兒童塗鴉,那紙張粗糙的觸感傳來,而那些歪歪扭扭的掃帚仿佛帶着尖銳的芒刺,紮在他心口。

     "莫同志,槐樹村到了。

    "小戰士清脆的提醒聲在耳邊響起,讓他從沉思中回神。

     擡眼望去,村口石磨旁幾個納鞋底的婦人原本歡快的說笑聲戛然而止,挎着竹籃,腳步匆匆地低頭往巷子裡鑽,那鞋底與青石闆摩擦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音。

     宣傳隊支起的竹竿上,前日剛張貼的"軍民魚水情"布告被撕去半邊,殘留的漿糊印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,活像道醜陋的傷疤。

     莫遠山蹲下身子,手觸碰到地面的溫熱,發現碎紙堆裡混着幾片黃符紙,那黃符紙的顔色鮮豔奪目,朱砂畫的鐘馗捉鬼圖正踩在他油印的工農兵畫像上。

     "老鄉,我們是......" "家裡竈上還炖着豬食!"抱着孩子的農婦慌慌張張關上門,“砰”的一聲,門縫裡飄出句帶着哭腔的碎語,“不是說戴鬥笠的都是拍花子的麼......” 牟勇突然拽着他往草垛後閃。

     三個扛着鋤頭的漢子從祠堂轉出來,鋤頭與地面碰撞發出“哐當”聲,領頭那個絡腮胡正晃着張泛黃的告示,大聲叫嚷着:"城隍爺托夢說,戴藍袖章的要收童子血祭河神!"油墨未幹的傳單在陽光下泛着詭異的青紫色光澤,莫遠山瞳孔猛地收縮,一股涼意湧上心頭——這分明是日軍印刷所特制的防潮油墨。

     敵人之所以選擇槐樹村,或許是因為這裡是重要的宣傳據點,一旦破壞宣傳隊的形象,就能在更大範圍内影響民衆對我方的信任,進而阻礙我方的工作推進。

     當夜借宿在村公所,莫遠山坐在桌前,眼睛直直地盯着煤油燈下那疊收繳的傳單。

     窗外的蛙鳴尖銳刺耳,吵得他心煩意亂,他的思緒飄回到三個月前在趙家莊教孩子們唱《松花江上》時,滿場紅撲撲的小臉跟着節拍晃動,有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還往他口袋裡塞了把炒南瓜子,那瓜子淡淡的香氣似乎還殘留在鼻尖。

     "啪!"燈花爆開的聲響驚得他手抖,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團黑影。

     宣傳隊連夜趕制的識字課本還攤在桌上,扉頁插畫裡握鐮刀的農民笑得憨厚,此刻那笑容在搖曳的光暈裡竟顯出幾分譏诮。

     晨霧未散時,莫遠山獨自繞到村西頭井台。

     潮濕的霧氣打濕了他的衣衫,帶來絲絲涼意。

     青苔斑駁的石欄上留着新鮮抓痕,他伸手觸摸,那粗糙的痕迹在指尖劃過,半截麻繩還拴着個豁口陶罐。

     他探身朝幽深的井底望去,水面倒影突然被攪碎——七八個裝滿傳言的陶罐正在井底泛着冷光,罐口封着的紅布條在水中微微晃動,像毒蛇吐着信子。

     "莫同志!"染坊學徒阿旺氣喘籲籲跑來,褲腳沾着靛藍染料,那染料的顔色濃郁得如同深邃的夜空。

     “昨夜有人往染缸投了東西!”少年攤開掌心,幾片未化盡的膠片殘骸閃着金屬光澤,莫遠山摸出懷裡的銅箔櫻花一比對,斷裂的鋸齒嚴絲合縫。

     正午的日頭毒得很,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,莫遠山蹲在染坊後院翻檢廢料堆。

     腐草氣息越發濃烈,直往鼻子裡鑽,忽然有張泛黃的契約紙被風卷到他靴邊,上面"慰安所"三個字被蟲蛀得支離破碎。

     莫遠山心裡思索着,敵人利用這種慰安所相關的碎紙來污蔑宣傳隊,就是想破壞軍民之間的信任,讓民衆對宣傳隊産生恐懼和厭惡,進而達到他們破壞我方宣傳工作的目的。

     他皺着眉頭,順着牆根繼續查看,心裡滿是疑惑與警惕,忽然發現牆根鼠洞裡塞着捆用紅繩系住的舊報紙,頭條新聞标題赫然是"某宣傳員誘拐孩童未遂"。

     "莫同志!"老村長的煙袋鍋子在門框上磕得火星四濺,那火星發出“噼裡啪啦”的聲響,“祠堂後牆......”老人話沒說完,莫遠山已經沖了出去。

     斑駁的灰牆上新刷的标語還在往下滴石灰水,“滴答滴答”的聲音格外清晰,鬥大的"減租減息"被改成了"減壽減丁",刷柄扔在牆根,末端刻着菊花紋。

     暮色降臨時,莫遠山在染坊閣樓發現半本被蟲蛀的族譜。

     泛黃的紙頁間夾着張泛銀光的賽璐珞片,對着油燈能瞧見微型底片上的日文批注:文化剿滅計劃第七号指令——以民俗反制現代性叙事。

     閣樓木窗"吱呀"一聲,牟勇翻進來時帶落幾片瓦當:"查清了,二十處暗樁對應二十節氣,每個印刷所啟用時都會在對應村落......"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銅鑼聲打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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