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9章 泥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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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元德六年的初秋,慶王世子就提前給皇帝遞了份折子,言說想要趕上先帝的祭典。

     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事兒,于慶王而言,帝都是他念念不忘,做夢都想回去的故土。

     但對齊岩而說,他自小就不大喜歡這個地方。

     小時候,先帝因為章懷太子不待見他,長大後,他的皇帝六叔因為慶王不待見他。

     他身上同樣留着齊氏的血脈,雖然沒有他父王那般野心勃勃,但也有自己的自尊。

     但現在不一樣了,他頭一回這樣喜歡帝都,因為一個小姑娘......... 慶王是個武将粗人,因為是先帝長子,最早被趕出帝都,“發配”到北疆。

     北疆的風沙太大,在這裡待久了,便是宮裡教養出來的皇子,也變得愈發粗犷。

     齊岩是慶王最疼愛的兒子,這是全慶王府的共同認知,哪怕這個兒子脾性差,風流成性。

     隻不過這次從帝都回來,慶王府上下,發現他們的世子變了。

     先是在自個兒的院子裡種了棵海棠樹,然後........然後竟然重新撿起書本,主動給自己請了位儒師。

     我滴個老天爺,這位爺當初在學堂,可是帶領着諸多武将家的小子們公然“造反”,主打就是一個不服管教。

     不過,多虧了齊家的好基因,齊岩自小聰慧,便是吊兒郎當,功課其實也不差。

     更讓人驚奇的是,慶王世子竟然改邪歸正,不再踏足秦樓楚館了。

     知道内情的小宇子嘴角直抽抽,覺得這些人對自家主子還是有所誤解。

     哪裡就改邪歸正了?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姑娘............ 隻不過這回更下作了,小姑娘才十一歲。

     也不知道主子怎麼想的,竟然打算要為個傻乎乎還不知事的小丫頭守身如玉。

     天真,簡直是太天真了........ 最高興的莫過于慶王,他樂得見齊岩上進,要是知道内情,估計得氣死。

     慶王世子在小姑娘眼裡是個爛人,齊岩就想着,起碼要讓自己變得好些,不讓月團兒那般讨厭。

     隻是十六歲的少年郎還不清楚,人的命運有時候千奇百怪,慶王的嫡長子好像合該繼續做一個爛人。

     慶王作為封疆之王,他的生辰無疑是整個北疆的大事。

     隻不過元德六年,慶王過了個最糟心的生辰,糟心的程度不亞于當年和皇位失之交臂,從此不得不俯首稱臣。

     當晚高朋滿座,賓客盡歡,慶王府的後宅中,自己的庶妃卻在與人苟合......... 齊岩順風順水了十六年,頭一回嘗到跌進淤泥裡的滋味。

    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,像是萬蟲噬心,又像是被釘死在當場,永遠也爬不出來。

     慶王世子是個畜牲,他同庶母有了奸情,他是個沒有人倫的畜牲。

     被人捉奸在床,無可辯駁。

     醒來的那一刻,齊岩就知道自己輸了,輸給了這慶王府中的某一位。

     那人想讓他屈辱地死,可是慶王明顯還想讓他活。

     吊着一口氣的時候,齊岩想,這回不能幹幹淨淨去見母妃,也不能幹幹淨淨去見那個明媚的小姑娘了.......... 母妃願他無憂順遂,子孫滿堂,所以他想當個讓皇帝放心的藩王世子。

     他答應過那個小姑娘,每年生辰都去看她,現在也要食言了。

     他的小姑娘那樣好,也不知道她的那份福氣什麼時候能來? 他舍不得那個小姑娘.......... 慶王府死了個庶妃,也死了個“青衣俠客”。

     但慶王世子還是活了下來,帶着一身恥辱活了下來。

     死氣沉沉的廂房内,小宇子守在自家主子身邊,慶王看着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兒子,眼中帶了憐憫。

     “岩哥兒,你輸了。

    ”慶王歎道。

     是啊,他輸了....... 這座王府内的嫡庶妻妾之争,同皇位之争一樣,一輸就是一輩子,再難有逆風翻盤的機會。

     齊岩知道自己輸了,也知道他的父王要舍棄自己了。

     最是無情帝王家,他們齊家的人個個冷血。

     他的父王意在天下,可以接受一個胡作非為的兒子,但不需要一個從此隻要離開女人,就會頭痛欲裂,狂躁不安的世子。

     但他還是世子,隻要他活着一天,就還是慶王府的世子。

     若是老天不開眼,他父王當真謀得了皇位,他或許還會是太子。

     隻是和以前不同,他的存在,不再是要繼承慶王府。

     父王想他做一個磨刀石,一個擋箭牌,磨練他的庶子們。

     齊岩猜,慶王應該是想起了當年的章懷太子,那個除了先帝誰也沒看好的先太子,越是良善軟弱,底下的其他兄弟就越是蠢蠢欲動。

     呵,一個短則五六年,長則八九年的磨刀石......... 這下子,慶王府的世子爺,當真可以胡作非為了,哪怕是不顧人倫,他依舊是慶王最疼愛的兒子......最疼愛的兒子。

     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 這份疼愛,短則五六年,長則七八年。

     齊岩想,五六年啊,那個小姑娘的福氣該來了吧。

     ........... 蘇家三姑娘十二歲生辰那日,面具哥哥沒來,但是托人給她帶了禮物和一封信。

     面具哥哥說,這一年來,去了好些地方,阿朝有點羨慕,也為他高興,就是有點想他。

     元德八年的花朝節後,帝都出了個大新聞,那個最頑劣風流的慶王世子,因為遲了祖宗祭典,而和最剛直不阿的蔡筳蔡大人面對面杠上。

     阿朝沒在意,小時候的恐懼散去,她都不記得慶王世子長什麼樣子了。

     更何況她那時候才沒有心思想什麼慶王世子,時隔兩年,她竟然在花朝節那日見着了面具哥哥。

     那日她同姐姐們去逛花燈,街上人頭攢動,阿朝回眸間,就見着了那個熟悉的銀制面具,還是那一襲青衣,隻不過少年又長高了些。

     隔着人山人海,阿朝想,一定是自己這兩年長高了,變得更好看了,所以面具哥哥沒有認出自己,他這才扭頭上了一輛馬車。

     阿朝眼巴巴地望了許久,裡面才終于走出個人。

     青衣男子緩緩走近,在衆人争搶着去看大鳌山的時候,走到小姑娘身側,輕輕喊了句“月團兒”。

     嘿嘿,看來面具哥哥沒有忘記自己! 隻是阿朝沒留意,那輛長平侯府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