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明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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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總是否也能收留我?原本約我來的人自己找樂子去了,我一個人滑也是無聊。

    ” 聽到這話,柳俞安差點興奮地跳起來。

     強裝鎮定後,他立刻道:“當然可以,但我們這幫人也沒幾個會玩的,别擾了顧總興緻就好。

    ” 佯裝無意地看了眼站在一旁正安靜寡言的施慈,餘光掠過她因為摔倒而蹭髒的沖鋒衣衣擺,兀得平添幾分笑。

     “不會,我滑得也不好。

    ” 他如是道。

     幾乎是這番話剛落地的第一時間,施慈就錯愕地擡頭看過去,瞬也不瞬地盯住他眉眼輪廓,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三年前的一幕場景。

     當時還是在澳洲,也是在一個滑冰場。

     隻是那時候的他們距離太遠太遠,隔着的人群一圈又一圈,遠到得每停幾分鐘就得眺一眼,生怕把見不着了。

     而且那時候……他也不像現在般孤單一人。

     柳俞安還有女朋友要陪,也不方便一直留着,偏過腦袋看向表情呆呆的施慈,立刻使眼色讓她為公司的發展大業做點什麼。

     施慈哪裡明白他輪番暗示下的真正目的,隻是一想到不用再對着不熟的人做不喜歡的事,簡直太爽了! 周遭的人堆逐漸走掉,正當施慈躊躇這次又該找什麼話題的時候,眼前的人卻先她一步開口:“你剛剛在和那個人學滑冰?” 施慈後知後覺地“唔”了聲,解釋:“算是吧,原本老柳是說希望他教我還有另外兩個實習生,但他們似乎都會,這才隻剩下我一個。

    ” 顧倚霜聽得忍俊不禁:“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人搶着做老師,而百般精通的人又低下腦袋稱外行,跟這樣的人學,能學好?” 聽出來他話外之音的揶揄,施慈抿唇,有點想笑,但又因為他同時也挂上自己不太好意思笑。

     随着她眨眼的動作,睫羽也跟着顫了兩下。

     細密的扇動微不可查,而蒲扇下幾近琥珀色的瞳孔卻被場館内的重光折射出粼粼波影。

     清透,閃爍。

     簡直像極了魔女法杖上的寶石。

     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,顧倚霜垂眸,道:“還想學嗎?” 想起自己剛剛肯定很滑稽的姿态,施慈賭氣似的撇嘴:“摔那麼痛,誰要學啊!” 低低的笑音是從喉腔裡發出來的,隻見他不疾不徐地伸出手,有點哄人的調調:“不是你自己說的嗎,摔摔就會了。

    ” 沒想到能掉進自己挖的坑裡,施慈耍賴地鼓起雙頰,不等反駁,就又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。

     “那這次換我教你怎麼樣?雖然不能保證一定不摔,但至少如果你真摔了,我陪你一起。

    ” 依舊是那隻拉她從冰地上起來的那隻手,冷白修長,指甲修得整齊幹淨,小指的側面則是生了顆小小的痣,為原本的不真實平添鮮活。

     怔怔地看着那隻手,施慈的心一瞬間被提起。

     明明周圍吵鬧又喧嘩,可鬼使神差的,她又能清晰地被胸腔内那蓬勃的躁動驅使。

     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惡龍站在她身後,一直慫恿她,推搡她,蠱惑她,不斷地重複着相同的話語,而它的目的,是讓她不再做一個“乖小孩”。

     乖小孩這時候應該做什麼,羞澀地拒絕?還是矜持地後退一步?亦或者是為了所謂的好形象遠離?是冰清玉潔,是娴靜翩翩,是對這些不會也不應該屬于自己的一切事物與人敬而遠之。

     大概就是這樣的樣子吧。

     大概就是這種她最最不希望,也最最不喜歡的樣子吧。

     認清自己心底陰暗面的那一刻,她得承認,惡龍成功了。

     任由心跳搶拍,她還是試探着去握住那隻手,似是想要從他給出的力道上再度借出一份力。

     她屏着一口氣,顫巍巍道:“你、你應該不會讓我再連着摔托馬斯回旋吧?” 被她對自己的形容樂到,顧倚霜壓着笑,一字一句道:“不是說了嗎,你摔了,我就陪着你一起摔,至少在這一刻我們是連帶關系。

    ” 可能是得了與生俱來好嗓音的甜頭吧。

     男人口吻沉沉,每一個字眼在落入施慈耳朵裡時都仿佛被套上一圈粉紅色泡泡,明明知道這隻是泛濫的少女心無端加濾鏡,卻還是避無可避地墜入這個甜美陷阱中。

     事實證明,顧倚霜的那句“滑得不好”确實是随口謅的。

     他滑得可太好了。

     被他教着,施慈不僅沒有再摔,甚至可以獨自滑行,起初還隻敢哆哆嗦嗦地扶邊場軟墊,再後來,已經可以滑圈了。

     被自己的進步神速驚喜住,剛過一個圈,她就忍不住回身沖“新老師”招招手,表情燦爛得不像話。

     她光顧着向他展現自己的突飛猛進,一個不留神,沒有注意到旁邊兩個鬧着玩的小學生,被生猛地狠撞了下,加下重心立刻不穩當起來。

     “啊!” 摔倒帶來的恐懼頓時彌漫而上,她下意識閉上眼睛,甚至連摔倒的姿勢都變成了條件反射。

     可與預想中不同,“冰面”不再像剛剛那麼冷冰冰、硬邦邦,甚至……觸感莫名。

     等她後知後覺地睜開眼睛再看,發現自己不僅沒有摔倒,甚至被人扯入身前。

     掌心無意識地壓在他鎖骨下方,鼻尖萦上似曾相識的雪松沉木調,她失了魂,仰頭看着他,連呼吸都丢了原本的頻率。

     顧倚霜笑了下:“還好,沒讓你摔。

    ” 耳根霎時間爆熱,施慈連忙慌不擇路地推開人,把彼此間的距離恢複成了她更加熟悉的範疇。

     哪怕厭煩,可她還是不得不看清自己這二十五年被培養出的“乖小孩形象”。

     根本顧不上遮掩臉上的異樣,她聲音還在抖,說不清是因為差點摔倒帶來的驚魂未定,還是因為他衣服上那股淡淡的清新香氣。

     反正經過這一遭,清醒的思路左右是沒了。

     “謝謝。

    ”她低着頭,小聲道謝。

     顧倚霜從善如流,道:“應該的,畢竟前面才說了那種話,讓要讓你在我眼前摔了,反而不像樣。

    ” 施慈不敢應聲,卻又忍不住想,如果剛剛她真摔了,他也會倒下來嗎? 果然,這場遊戲,得玩家貪心些才能開始。

     哪怕是這種,連她自己都覺得卑劣、心機的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