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班荆道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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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到家吃過晚飯,收拾幹淨以後已經快九點半了,葉随風這才得空往床上躺了一躺。

     靜下心神,腿疼也開始發作,又酸又麻地脹痛,好似腿上插了個打氣棒,不斷地往裡打氣,就要爆掉了。

     她撩起褲腳,果然比下午時又脹大了一圈。

     疼的有點受不了了,她才想起方春雲跟她說的偏方,姜和花椒家裡現成就有,就差一盆熱水。

     沒什麼人能指使,隻能靠自己,她深深歎了一口氣,給自己鼓了鼓勁,拖着一條傷腿抖抖簌簌端回來一盆洗腳水。

     她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,把兩隻腳都泡進了水裡,不一會兒就發了汗,疼痛似乎也有所減輕,就是氣味不佳。

     她心裡好笑地想:再加倆八角,放點鹽,這不就是焖豬腳嗎? 腳插在熱水裡,是哪裡都去不了了,呆愣愣坐着有些無聊,葉随風不經意地拉開了抽屜。

     抽屜空蕩蕩的,大部分物品都已經搬去了學校,藥瓶孤零零地躺倒在裡面,葉随風順手就給掏了出來。

     腳傷遲遲不好,是不是跟沒遵醫囑吃藥有關系呢?不吃也會受潮過期,白白浪費。

    這麼想着,葉随風就又扭開了藥瓶,很自然地往嘴裡塞了兩片鈣片。

     熟悉的金光再現,葉随風驚詫之中忙不疊地抓緊藥瓶,閉上雙眼,任軀體在時空中颠簸。

     還是上次那個山谷,隻不過如今卻換了一番風情——平林漠漠煙如織,寒山一帶傷心碧。

     山風帶寒,染層林,衰百花,滿目蕭條色。

    葉随風原是沒想到吃鈣片還會如此有效用,赤着雙腳就來了,腳趾縫裡還夾着一顆花椒,比上次還要更尴尬。

     “還好沒人看見。

    ”葉随風自言自語道,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怅然。

     “誰說無人?”枯黃雜草中“騰”一下坐起個人,“暌違一年有餘,姑娘别來無恙?” 葉随風定睛一瞧,還是那舊相識——宇文述學是也。

     “一年有餘?”明明才兩個月,這人不會是睡糊塗了吧? “上次匆匆一别,俗事纏身,耽擱了遣人來尋,待我派人前來,已不覓姑娘芳蹤,竟未來得及請教姑娘芳名,甚感遺憾。

    ” “你一直睡在這兒?”葉随風驚異道:“你該不會是一直在等我吧?” “我素日在此處練功……” 宇文述學沒有正面回答葉随風,說話時微微側着頭,并不直視葉随風。

     葉随風心道:是在此處睡覺才是,每次來都看你在睡覺。

     “我叫葉随風。

    ” “這名字……”宇文述學擡眼看了看葉随風,口中一梗,卻并不往下說。

     “此言不善,繼續說恐引姑娘不悅,還是就此打住。

    ” 說話隻說個頭就不說了最讨厭了!讓人猜,讓人想,别人又不是你肚裡的蟲,不想說就一個字也不要說,說一半藏一半算什麼? “不說便不說吧。

    ” 葉随風又生怕他狗嘴吐不出象牙,平白敗了她到此一遊的興緻。

     葉随風白眼看宇文述學,心道:還敢指摘我的名字,你起這倒黴名,要是擱現在,随便去哪個高中門口喊一聲‘我叫數學’,保不齊就會被胖揍一頓。

     “葉姑娘輕功倒是不凡,來時我竟毫無察覺。

    ” 你一直在睡覺要如何察覺?“那可是!我可是‘淩波微步’的唯一傳人呢!”葉随風信口胡說。

     “浮波緩行……果然是精妙無比,怪不得葉姑娘要足不着履。

    ” 葉随風也不知他是真心稱贊還是假意迎合,唯恐再繼續聊下去他再要她施展一二,那便露了陷,連忙轉移話題:“我從外地來的,不知就裡。

    敢問如今是什麼朝代?國号是什麼?” 宇文述學面露疑色,還是老實回道:“銘,大銘。

    ” “竟然是明朝,天家可是朱姓?” 宇文述學緩緩搖了搖頭,“當今這天下……姓宓,如今天子登基不足一年,現正是承恩元年。

    ” 葉随風一屁股坐在地上,眼前一草一木更是陌生起來,這是一個一無所知的時代。

     宇文述學見葉随風有些過于吃驚,于是上前寬慰道:“葉姑娘許是久居荒郊,視聽不廣,消息閉塞,實不必如此吃驚。

    而今海不揚波,人壽豐年,誰居天位,又有何異?” 葉随風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,腹诽道:你才住在荒郊野嶺,你才消息閉塞。

    你們這個名不見經傳,不知從何處衍生出來的時代,我會知道就有鬼了。

     葉随風雖是心中諸多意見,隻是面上不好發作,隻得客氣附和:“是是是,你說的都對。

    聽君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,受教了!” 大概是葉随風敷衍的太漫不經意,宇文述學不發一語,隻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,眼波流轉。

    那眼神太過深邃,不期然與他對上,竟差點迷失。

     葉随風慌不擇路地轉了視線,緩緩籲了一口氣,這小子的眼睛會說話的,隻是她道行太淺,讀不懂。

     “抱歉……我向來人微言輕,不曾料想得姑娘如此贊譽。

    竟一時失神,實在是失禮。

    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