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师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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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,你一句話都跟他說不上的。

    我這些可能也是亂說,總之,我們先顧好自己的事就好了。

    ” 玉蟬衣便不再問了。

     - 微生溟感覺全身的血幾乎要流盡了。

     身體冰冷,如墜冰窟。

    又像是被地獄業火焚燒,痛意鑽入骨髓。

     要死了麼? 正當此時,一股極其濃郁的靈力從唇口入,他含住,吞入。

    随後一直堵塞于心口的鈍痛終于逐漸消散開,不再煎心剖肝一樣的疼。

     不知過了多久,眼前的迷霧終于散去。

     微生溟于自己的精神海中,睜開了眼睛。

     在他的精神海裡,天與地的界限不再分明,一切事物由他構造,受他支配。

     這裡,是他内心深處的腹地,是所有人都無法攻入的最軟弱的腹地。

     精神海中,微生溟站在滿載星河的水面上,随着他的走動,足下蕩開一圈圈的漣漪波紋。

     不多時,水面上怪石突顯,本來平靜無波的精神海水面突起,轉眼間,就變成了一處青松挺立的山崖。

     崖上風很大,石頭很尖聳,他很快站到了上面。

     不遠處,一抹青色窈窕的身影站在崖邊,呼呼風聲作響,吹得那道青影柳絮般易散,似乎随時都會墜下山崖去。

     微生溟呼吸一滞,大步奔襲至她身邊。

     他五指張開,傷痕斑駁的掌心間,露出一株靈氣四溢的靈芝。

     巴掌大的靈芝上,花紋繁複,透出一抹金色的華光。

     微生溟道:“我為你找來了養神芝。

    ” “養神芝?”青影喃喃一聲,轉過身來面對他,可卻沒有臉,隻是模糊一團,背影看起來與正面毫無區别,聲音亦是朦胧模糊,聽不出具體的音色,“祖洲那麼危險,你也去了?” 祖洲是危險。

    但微生溟,他非去不可。

     自神農氏隕落之後,那就變成了一片放逐之地。

     妖獸盤踞,毒蟲毒物橫行,是巨海十洲的修士都不想踏入的地方。

     養神芝千年一熟,對于凡人來說,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,對于修士來說,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。

     微生溟在祖洲找了好久好久,才終于找到了這麼一株。

     似是被他手中的金色養神芝吸引,青影從崖邊緩步來到他身前,繞着他走了幾圈之後,道:“你受了很重的傷。

    ” 微生溟拿到了養神芝,回途的路上,遇到了蛇妖。

     蛇妖貪圖他手上的養神芝,追着他追了大半個祖洲。

     他和蛇妖纏鬥時,隻一刻分神,就被巨大的蛇妖牢牢纏住,幾乎要将他的身軀攪碎,碾成肉片。

     蛇鱗堅硬得如同利刃,在他身上割開無數道往外迸濺血液的裂口。

     他掙脫蛇妖的禁锢,殺死了它,又因神智時常犯混沌,被一株苦心草毒倒。

     一路走來,跌跌撞撞,幾曆生死,飽嘗痛苦,但都不要緊,他終究是把養神芝拿回來了。

     微生溟道:“皮肉之傷,總會好的。

    ” 他把養神芝往前一遞,示意青影接過:“你瞧瞧看。

    ” 青影垂首,捏起他遞過來的養神芝,左右打量片刻之後,忽的一揚手,把養神芝抛下山崖。

     她仰頭大笑,樂不可支,用一種又惋惜又輕巧的聲調說道:“微生溟啊微生溟,你以為,這一株養神芝,就可以救得活我嗎?我可是死了整整一千年!肉身丁點兒都不剩了!” “你死了這條心吧!”說完,竟是毫不猶豫投身墜下山崖。

     微生溟臉色遽變,他伸手想要抓住青影的衣擺卻無能為力,再一次随之一起撲下山崖。

     可無論他再怎麼快,再怎麼努力,都隻是徒勞,隻能看着青影本就搖搖欲墜的身影經過山風撕扯,瞬間四分五裂,煙消雲散。

     林立的石頭和山崖消散,恢複了一開始滿載星河的水面。

     身體重重摔在精神海上,心髒處一抽一抽的疼,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啃咬般,令他狼狽得爬不起身來。

     微生溟忍痛忍得面目猙獰,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。

     最終,終究是不敵那椎心蝕骨之痛,微生溟噴出一口鮮血。

     同時,他睜開了眼睛。

     他下意識伸手去擦了擦唇邊的鮮血,臉上神情若古井無波,毫不在意,好似已經全然習慣身體要承受的疼痛。

     微生溟擡眼打量四周。

     這裡是不盡宗。

     他從祖洲回來了。

     微生溟垂下眼,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盡數湧上心頭。

    意識到什麼,他解開衣襟,低頭看了看胸口。

     在他慘白的胸膛上,這種玄中帶紅的可怖紋路早就如蛛網一樣蔓延開來,蜿蜒着要生長到他的心口,強壯的樹木根須一般張牙舞爪,像要鑽到他心裡去。

     今日,這玄赤色的紋路蔓延得更厲害了,直接爬出衣領去,爬到了他的脖子上,微微露了個頭。

     微生溟不由得苦笑一聲,偏過頭靠在床上閉目片刻,而後拿出養神芝。

     養神芝還是那麼靈氣濃郁,是一株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草。

     可是,沒有用,都沒有用。

     微生溟眼底一片晦暗,看着養神芝,神情平靜到好像連失望都算不上。

    他從床上起身,推開門走出去。

     如今他是不盡宗的挂名弟子,無處可去之時,也仰仗不盡宗的掌門收留。

    這養神芝于他無用,就将它留給這裡的那位醫修大師姐煉丹吧。

     屋外,早已天光大亮。

     微生溟走出屋子,站到透徹的天光中,腳步停頓片刻。

    感受着自己的心緒一如之前漫長的一千年光陰裡時刻感受到的那樣,一片混亂,他眼裡既無悲情也無歡欣,隻是全無鮮活色彩,一臉寡淡疏靜,全然沒有活人的生氣。

     待聽見靈田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,辨認出那邊有澆水和人走動的聲音,微生溟拿着養神芝往靈田走去。

    到靈田不遠處,腳步卻緩緩一滞。

     隻見一襲黑衣,如同一道影子一樣立于靈田之中,身形被大亮的天光照得有些透徹朦胧,窈窕綽約。

     風微微吹拂她的衣角。

    朝向他的背影,既不像巫溪蘭,也不像不盡宗掌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