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睡觉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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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24.生飨者自地脈而來(二) 「氣息已經消失了。

    不滿足轉化為『怨靈』與『僵』的條件。

    」蘭達姆說,「恭喜您,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。

    」 「唉,早這樣多好。

    」左鎮潮不無惋惜地看着謝如晦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,「你看這事兒鬧的,我都覺得自己快成反派了。

    」 「……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您還挺能糊弄人呢?殺了謝氏全家,那得是多大的麻煩。

    」 「我那叫糊弄屍體……不是,」左鎮潮回道,「我沒糊弄他,我是認真的。

    」 她一邊和蘭達姆在腦海中說話,一邊将那塊白布重新整整齊齊地蓋好,為謝如晦整理了一番遺容遺表,還不忘把自己的指紋處理了一下。

     接着便放輕腳步從停屍房内退出來,聽了一會兒門口的動靜,确認周圍無人才擡腿朝着斜坡上方走去。

     那兩個工作人員似乎走得挺遠的,她都來到斜坡上面,依舊沒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。

     然而她不過在黑暗中走出了幾步,便猛地頓住了。

     前方的黑暗裡,站着一個人。

     那黑漆漆的人影看不出容貌,隻能依稀分辨出是個身量很高的男人,靜靜地融在黑暗之中,無聲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 左鎮潮如今依然承受不了這種跳臉式的驚吓,每次看見她脆弱的心髒都會猛地收緊,然後開始犯疼。

     「這又是什麼東西??」她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,與那黑影對峙,「醫院裡面的怨靈?」 正當她猶豫是要直接『诏獄』還是當做無事發生直接路過,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極輕的嗓音。

     “左小姐。

    ” 那道黑影說。

     左鎮潮的心髒再度猛跳了一下。

     她看見那道黑影緩緩擡起了腿,從黑暗中慢慢地走了出來,慘白的光灑到了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 是謝灼今。

     在這樣陰冷的地下,他隻穿了一身單薄的黑色襯衫,原本總是嚴嚴實實扣到最上方的紐扣也敞開了兩顆,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和鎖骨,在白熾燈的照耀下白得近乎透明。

     他的身姿依舊挺拔如松,此時卻略微偏着頭,就這麼無聲地注視她。

     可他此時沒有任何表情,甚至沒有皺眉。

    那對劍眉舒展着,眼尾泛着微紅,眼底卻看不出半點實質性的情緒。

     左鎮潮本該很冷靜,但在看到謝灼今那反常得近乎有些詭異的表情後,她還是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     在她的設想裡,此人這時候要麼應該一臉嚴肅地質問她為什麼在這裡,要麼應該沉浸在親人逝世的悲痛裡,再不濟也得表達一下自己的震驚。

     但是謝灼今他沒有任何神情。

     他從叫出那一聲“左小姐”之後,就維持着這樣的動作,一直盯着她看。

    若非此人還會眨眼,她幾乎要以為這是什麼雕塑。

     「謝灼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?他是發現了我的蹤迹,還是單純下來看看死掉的謝如晦……?」 「或者情況更糟糕,他難道已經調查出了岱南古宅裡的真相,所以料到我今晚會到這裡來?那他查到了哪一步?單純隻是我和謝如晦的恩怨,還是包括謝氏一族的曆史?」 「謝氏資金鍊斷裂、謝如晦病情狀況惡化,本就是因為謝灼今打算脫離謝家。

    謝家害他不能參加高考,他都沒有生出離開的意思,看來謝氏那點事兒他已經全知道了……他這到底什麼效率啊??」 「……」 「話又說回來……」 「謝氏夫婦始終被事務纏身,能過來的隻有謝灼今。

    謝如晦病情惡化,真的單純是因為,謝家氣運已盡嗎?」 左鎮潮覺得自己可能不該再繼續思考下去了。

     她隻覺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大活人,似乎比裡面那具屍體都要吓人一些。

     不過無論謝灼今要做什麼,現在都無關緊要——監控攝像頭都沒有拍到她,她隻是一個路過的假面騎士而已! 和你們謝家人一點關系都沒有! 除非謝灼今自己身上也帶了個攝像頭,那她隻能采取一些更加激進的手段了,比如用刀背把這人敲暈,實施大記憶消失術。

     這麼想着,她又微微後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 “不用戒備我。

    ”謝灼今冷不防地開了口,聲音很平常,“我不想做什麼,隻是和你一樣,來确認一下。

    ” “‘确認’?”左鎮潮重複了一遍。

     他來确認什麼?确認謝如晦死了沒? 于是她決定繼續裝傻:“您說什麼呢?我隻是閑來無事路過這裡,不小心迷路了。

    ” 她來醫院很合理吧。

    這停屍房連個标識都沒有,她走錯了也很合理吧。

     “……我說了,我不會對你做什麼。

    ”謝灼今又重複了一遍,聲音很和緩,像是在勸哄孩子一般,循循善誘。

     “既然查了,查清楚前因後果也隻是時間問題。

    如晦自己做的錯事,總要付出代價——即便代價是他的命。

    ” 這話越聽越奇怪。

     左鎮潮隻想趕緊離開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:“我真聽不懂您在說點什麼。

    您要是沒什麼事,我就先走了。

    ” 小主,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面更精彩! 她沒有任何遲疑,直接邁步朝着謝灼今身後的黑暗走去。

     男人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,沉沉地注視着她。

     但見她走得毫不猶豫,隻能垂下疲憊發紅的眼、微微側過身,為她讓出了道路。

     而當左鎮潮路過他身側時,始終沉默不語的男人突然開了口。

     他壓低了嗓音,顫聲道。

     “我們之間……一定要這樣說話嗎?” * 謝灼今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種原因、何種目的,才在這個地方問出這種話。

     這些天調查到的東西繁雜而荒謬,已然讓他本就疲憊不堪的神經搖搖欲墜,如同一根緊繃的繩索,随時都會斷裂。

     他不知道這世上真有什麼鬼神,可謝氏一族殺過的人、作過的惡,都樁樁件件寫在白紙黑字上,隐藏在被歲月磨損的線索之中。

     謝灼今是個孤兒。

     謝興朝收養了他,給他一口飯吃,他自知結草銜環難報。

     而謝興朝離世後,謝氏夫婦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、阖家歡樂的模樣,背地裡做的什麼事,他都知道。

     可他太想要所謂的“家人”了。

    哪怕深知不過是虛與委蛇,哪怕他們恨自己恨到了極點,謝向明嫉妒他、盛元意憎惡他,甚至想要斷送他的前程,他都能說服自己去忍下來。

     隻有年幼的侄子,孩童清淩淩的眼睛會滿溢着他的身影,真心實意地叫他一聲“小叔”。

     曾幾何時,謝灼今也下定過決心,會像對待親弟弟一樣對待這個孩子,讓他變成一個正直又勇敢的人。

     可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出了差錯呢? 謝如晦一次又一次地闖下禍,謝灼今說了再多、管了再多又有什麼用?即便是将人打進醫院這樣的荒唐事,都能被謝氏夫婦輕而易舉地擺平。

     等到謝灼今反應過來的時候,這個孩子對他隻有敬和畏,卻看不見半點親近了。

     彼時他剛好遭遇了一系列事件,沒能參加高考。

    目标被接二連三地摧毀,若非那時候遇到了導師,帶他找到了能夠為此奉獻一生的事業……或許他現在已經忍受不了渾渾噩噩的人生,一死了之了吧。

     可倘若,當年謝興朝收養他一事,本就是建立在數不盡的屍骨上、懷着醜惡的私心呢? 倘若他下定決心要好好看着長大的孩子,已然堕落成他不認識的模樣,要向無辜者拔刀相向呢? 他究竟要報答什麼,又要守護什麼? 謝灼今想了很久,也遲疑過、掙紮過。

     而現在他想通了。

    真相就是真相,也絕非他一人的真相。

    即便他想要包庇,也總有一日會浮出水面。

     沒什麼難的。

    有罪就當贖罪,有惡就當受罰,小孩子都懂的道理。

     而身處謝家若是不方便,那就離開。

     ……明明是這麼想的,也預料到她會此時在這個地方出現,特意等着她來查看謝如晦的屍體。

     可此時看見少女戒備地看着自己,甯可說着拙劣的謊,也不願意敞開半點内心的模樣,謝灼今隻感覺被自己壓制的洶湧情緒,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漲了上來。

     在查到此事和左鎮潮有關時,謝灼今就知道她是無辜的。

    為了這個真相,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