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八章 取之于蓝而青于蓝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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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舒年醮着酒水在桌上畫了個地圖,但面露難色,不預與宋澤同往。

    宋澤也不勉強,當下結清了飯錢,隻身趕去。

     到了地方一看,橋頭已起了一幢二層小樓,門楣上鑲着“金湯永固”石刻,橋身也搭成了雛形,全是厚重的石闆拼接而成,顯然頗費人力。

     宋澤在家鄉見過修橋,知道要使用這種厚石闆做橋面,沒有别的辦法,隻有先将橋墩子砌好,再用船将石闆運至合适的位置等候。

    等漲潮時,水面升高,便将船上的石闆托高,此時抓住機會,将石闆輕輕放置在橋墩上,待落潮後,石闆自然就成了橋面。

    如此反複,直至一座石橋建好。

    此法确然源自《魯班書》。

     此時宋澤見橋墩已全部砌好,橋面也已鋪了六七成,頓時心頭一沉,難道這孩童已經被砌在橋墩裡了? 轉眼向岸上看去,隻見一個僧不像僧、道不像道的人,穿一身褐袍,一手拿着木劍,一手托着一隻蓮花寶瓶,東揮西舞,嘴裡念念有詞,正在開壇作法。

    不遠處棚子裡坐了幾個衣着華麗之人,身後還站着些差役打扮的人。

     隻聽他口中吟唱:“穆王七年兮,大起師哉,東至于九江兮,架鼋鼍以為梁!飲馬長城窟,水寒傷馬骨,生男慎莫舉兮,生女哺用脯!君獨不見長城之下兮,死人骸骨相撐拄!” 宋澤心裡着急,大聲喝問:“妖人,那打生樁的孩童呢?你将她怎麼樣了!” 作法的人一怔,停了手中動作,上下打量宋澤:“你是何人?” 棚中差役走出來,指着宋澤喝道:“哪裡來的刁民!不知道這是皇差麼?還不快滾!” 宋澤道:“皇差?笑話!北方戰事未平,東海倭寇又起,國事千頭萬緒,朝廷如何還有餘力統管地方建造,淮南既無敵寇侵襲,又無流民作亂,修橋鋪路之事焉能扯上皇差?” 他在家鄉讀書時,家中沒少被地方差役盤剝奴役,所以生平最厭惡這些仗勢欺人的小吏,也因此萌生了要做一方好官的心願。

    現在有功夫在身,終于不用害怕被欺負,有了底氣,再見這些人欺壓百姓,心頭怒意更盛。

     這些差役被宋澤一番話問得啞口無言,又見他毫無懼色,一時摸不準他的底細。

    棚中坐着的是州判、縣丞和按察司知事等七品八品地方官,此時聽宋澤言語頗有門道,對望一眼,心中均有些惴惴不安。

     原來這鳳陽府水路發達,乃北上南下運輸之樞紐,所運之物中就包括鹽和鐵。

    朝廷統山海之産,設鹽鐵專賣,寓價于稅,嚴禁私人販運。

    但地方官員不免有陽奉陰違、中飽私囊者,他們避開運河,開通陸路,除了販運私鹽私鐵,還可以強行征收百姓和過往商隊的過橋銀,可謂一舉兩得,賺得盆滿缽滿。

     這些人都在朝中有極深的利益糾葛,每逢年節生辰多有孝敬,當年九華山清風寨所劫取的财寶,便屬此列。

    所以他們并不擔心上級追查,更不怕百姓告狀。

    唯一顧忌的,就是皇帝派遣的欽差和監察禦史。

    欽差直屬皇權,不受朝廷節制,一旦事情捅到皇帝面前,牽涉其中的朝廷官員勢必要棄卒保帥、斷尾求生,那他們這些地方官就隻有死路一條了。

     此刻棚中官員見宋澤年紀輕輕,不像欽差大臣,但隻怕